趙傳薪那不緊不慢的態度,著實讓黃仕福火大。
可他卻不敢真跟趙傳薪翻臉。
墾務局有少許兵力,用來保障放墾順利進行。
但這點兵,怕是不夠趙傳薪塞牙縫。
而且,黃仕福注意到一件事。
趙傳薪帶來的五翼兵丁,各個配著快槍馬刀。
槍是好槍,馬刀都是哥薩克騎兵刀,這頓時讓他想起了滿洲裡和海拉爾,沙俄軍械庫失竊。
果然,是趙傳薪乾的。
看著看著,兵強馬壯,黃仕福覺得頭皮發麻。
他哼了一聲,轉頭就走。
回去的路上,他對屬下說:“看著吧,趙傳薪必然闖禍。等撞了南牆,他就知道後悔了。”
屬下忙不迭點頭附和。
屬下問:“黃總辦,咱們怎麼回去交差?”
“你沒見趙傳薪態度堅決?誰敢攔他?”
“額……”
黃仕福的話,五翼總管也聽見了。
趙傳薪的態度,讓他們欣喜若狂。
車和劄看著黃仕福離去的方向,啐了口唾沫,罵道:“狗東西,不當人子。”
勝福也說:“知府大人,千萬不要聽信他的讒言!”
趙傳薪很聰明,才幾天,他就有些習慣官場上的一些事了。
見這幾個人的快意寫在臉上,他對胡大招招手:“紮那,巴拉吉尼瑪,你二人過來。”
紮那是胡大的本名,巴拉吉尼瑪是胡二的本名。
等哥倆過來,趙傳薪對五翼總管說:“紮那是我上任前便定好的總卡官人選。巴拉吉尼瑪是我預定的巡警局總辦。”
這兩天,趙傳薪將彆人的職位都已經定了下來,唯獨他們哥倆的沒有音信。
還道趙傳薪出爾反爾呢。
聽了趙傳薪的話,哥倆大喜。
卻也小心翼翼的看著五翼總管。
他們未來的手下,可都出自五翼。
車和劄和勝福臉色一滯。
但是,趙傳薪剛剛已經表態,他和黃仕福那些人不是一夥,和他們站在同一戰線。
趙傳薪站隊妥協,那他們就必須讓步。
車和劄麵色掙紮變幻數次,也隻能低著頭認了:“全聽知府大人的。”
其餘人也跟著紛紛表態。
趙傳薪滿意點頭,這大概就叫政治了,他對胡大說:“執勤上崗,守護邊卡,保護五翼八旗百姓重任,就交到你手上。麵對虎視眈眈的沙俄,這活不好乾,該打的時候打,該讓步的時候讓步,需要拿捏分寸,伱可能做好?”
他們不是趙傳薪。
小規模摩擦不要緊,大規模戰鬥,毛子那邊的兵團壓過來,怕是一個照麵就要被打的萎靡不振。
不能丟臉,真打必須敢打,又不能全麵開戰。
這就是他需要拿捏的尺度。
胡大振奮抱拳道:“屬下定竭儘所能,不給知府大人丟臉!”
趙傳薪又看向了胡二:“巡警局也同樣重要,後續不但要配合會計所收稅,也要配合官貨局執行一些政令,同時還要維護治安。你可能勝任?”
胡二想的淺,趙傳薪的話,他隻聽進去了最後一句“維護治安”,於是抱拳鄭重道:“標下定然竭儘全力!”
可旁邊的姚佳聽了,卻若有所思的看了胡二一眼。
他能猜到一些事,但還是沒搞明白趙傳薪具體有什麼謀劃。
但他想通,官貨局的涉及麵一定很廣,職權很大,否則趙傳薪不可能強行的連巡警局都要分權。
隻能說未來可期。
趙傳薪趁熱打鐵確定了胡家兄弟的位置,同時給他們雕了銅印。
巡警局就算成立了。
殺俄商,保俄商,趙傳薪乾了兩件自相矛盾的事情,卻使得再無宵小敢在廟會上作祟。
到了晚上,麗貝卡·萊維收拾錢財和賬本,鎖進了保險箱裡。
她偷偷把趙傳薪拽到一旁:“伊森,交易額好嚇人。”
一天半的交易額觸目驚心。
說話的時候,趙傳薪發現她的手都在顫抖。
趙傳薪沒關心這個,此時聞言眉頭一挑:“奪少?”
麗貝卡·萊維說:“已經交易過半,估計明天一天就能完成七八分,後天晚上,我們就可以離開。截止現在,交易額達到了148萬銀元……”
清朝,斤換算成兩為16進製。一斤16兩。
但兩和錢,錢和分卻是10進製。
一兩10錢,一錢10分。
3分稅,就是一兩銀子交易額收3分稅。
既3%稅。
趙傳薪粗略估算,這個數目確實讓他驚訝。
這還多虧了姚佳的膽大心細。
趙傳薪和眾士兵白天乾活,晚上苦中作樂,又過了兩日,廟會終於到了尾聲。
當最後一個牧民和趙傳薪打招呼離開,現場隻剩下廟裡的喇嘛收拾殘局。
麗貝卡·萊維興奮的對趙傳薪說:“伊森,你猜最終交易額為多少?”
這次她沒避著旁人。
大家都望了過來。
麗貝卡·萊維揚著賬本說:“213萬塊銀元!”
五翼總管瞠目結舌。
隻覺得口乾舌燥。
車和劄喃喃道:“這怕是有清一朝,數目最大的交易額度!”
其餘人紛紛點頭。
以往每年廟會交易額他們也是有耳聞的。
畢竟收稅的人都出自於他們各旗。
但從來沒有這麼誇張過。
勝福說:“光緒三十年,牲畜、毛皮兩項稅收,我記得清楚,攏共才6181兩8錢5分1厘6毫,如今怎地這麼多?怕是翻了數倍?”
光緒三十年,即1904年。
現在是1908年。
才過了四年而已。
巴當阿想了想說:“去歲前歲,兩年多有提前交易者,漏稅不知凡幾,導致許多牧民來晚無法交易。今歲不同,延期交易,又有知府大人大力鎮壓,無人敢漏稅,才有如此局麵。”
趙傳薪一揮手:“封箱,先打道回府,有什麼話等回去再說。”
封箱後,他將稅銀收入囊中,確保萬無一失。
這些錢多不多?
多。
但趙傳薪並沒有放在眼裡。
為官一方,這錢並不屬於個人,個人的錢也不能拿出來充公,一碼歸一碼。
這些錢對他不多,對臚濱府可就是天文數字,能做許多事了。
天上飛是趙傳薪自己的產業,他可以隨便建。
但臚濱府不同。
即便他想要擴建,也不能隨便私自動手,因為這關乎公款,以及民生。
一行人興高采烈回轉。
大家都高興,唯獨姚冰悶悶不樂,因為這幾天瘋跑的那些玩伴都走了。
趙傳薪見狀哈哈一笑:“彆急,以後有的是小夥伴玩耍。”
“真的嗎師父?”
“自然是真的,很快會建學堂,你可以每日上學。”
波迪格日勒聽了,說:“知府大人,咱們這裡也曾有學堂,庚子年間被搗毀。後期朝廷欲建學堂,可惜無銀可撥付。依我看,不上學也沒什麼打緊的,草原的娃不需要讀書也能長大。”
勝福反駁:“此言差矣。讀書還是有必要的,你看klqq、科爾沁,他們都建學堂,難道那些王爺是傻子嗎?”
趙傳薪點頭:“萊維總辦的新式賬本,咱們的筆帖式和領催,有幾人能看懂?你們幾個總管,又有誰能看懂?不但如此,洋人科技日新月異,毛子的列車看見了嗎,就是學習才能造的出來。不但要學,而且要學的精。今後凡事不假於人手,反而要外銷,國富民強,你看毛子還敢欺壓你們?”
眾人若有所思。
但趙傳薪描繪的前景,實在太遙遠了。
……
宋小濂總算明白哪裡不對勁了。
趙傳薪說,境內一切事物交由臚濱府,臚濱府再歸兵備道節製,兵備道有權直接節製五翼總管。
現在,趙傳薪直接攬去了稅收大全。
他想搶回來,但五翼總管現如今隻聽臚濱府政令,他手裡的那點人手,也無法與趙傳薪爭鋒。
最終結果是雞飛蛋打。
宋小濂越想越不踏實,越想越窩火。
便將黃仕福叫來:“你去臚濱府跑一趟,想來廟會已經結束。往年,隻有六分之一稅款,留存作為衙門公費。你將剩下五份稅款收回,這是要上交給黑龍江巡撫衙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