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猜出了那點小心思:“臚濱府,京城,漢口,杭州。找你沒彆的事,要跟你做絲綢買賣,點現錢。”
路線是對的。
現錢就杜絕了弄虛作假的可能。
劉錦藻錯愕,萬沒料到趙傳薪要和他做生意:“這……趙先生做生絲生意,還是成品綢緞?”
他們家以生絲起家,可發展至今,涉獵甚廣,金融、鐵路、船運、地產、點燈公司……早不僅限於生絲。
說實話,如果是個普通人要跟他做生絲或者絲綢生意,劉錦藻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可趙傳薪另當彆論。
趙傳薪笑說:“成品綢緞。”
屬實說,劉錦藻對此興致缺缺。
但他對趙傳薪很感興趣。
他斟酌道:“趙先生想出口沙俄?僅為趙先生為國為民所做之事,劉某也該幫襯一二。”
他的意思是,跟你做這個買賣純粹賣你個人情。
世人皆愛財。
他猜測趙傳薪想借著臚濱府陸關的優勢,開展自家產業,得臚濱府之便發筆沙俄的財。
在這個時代無可厚非,傳出去也不會遭人詬病。
他隻猜對了一半,趙傳薪想發財是對的,但出口沙俄是扯淡。
天寒地凍的沙俄,即便能賣出去絲綢又能有幾人買?
趙傳薪不解釋:“除此外,我還想在杭州添置一處房產,要求劉老板幫忙。”
劉錦藻聞言,心裡忽然浮現一人身影——美國傳教士韓明德。
他眼珠子一轉,說:“趙先生可知莫乾山?”
趙傳薪搖頭:“不知道。”
“……”劉錦藻隻好解釋:“莫乾山山清水秀,有竹、雲、泉三勝,有清、靜、綠、涼四優。洋人素來喜歡在山上造避暑彆墅,如今山上多半住的都是洋人。以趙先生之身份,住在那裡正合適。恰好,我聽聞美國人韓明德要賣莫乾山545號彆墅……”
趙傳薪聽了有點小心動,但想想現在手裡的銀子那麼緊張,還是算了。
他搖搖頭:“隨便在錢塘江邊置一處簡單房產即可。”
江邊有個好處,他去上海最快用不上半個小時。
劉錦藻卻搖頭:“趙先生此言差矣,錢塘江雖不易滋生洪流,可潮信猛烈,並非宜居之所。莫乾山便不同了,早在光緒二十四年就通郵,光緒三十三年通了電報,每逢夏季酷暑難當,洋人成群結隊趕赴此地避暑,莫乾山成了他們的消暑灣。趙先生若是不信,劉某帶你一看便知。”
趙傳薪有些奇怪。
劉錦藻為何堅持要帶他去莫乾山?
首先趙傳薪刨除了劉錦藻想要害他的可能,因為這種巨商惜命,沒那個膽子。
那麼他想乾啥呢?
趙傳薪想到了一個可能:劉錦藻想要見識一下他的財力。
彆看劉家有錢,可傳說趙傳薪也不差錢,美國人說他搬空了半條華爾街。
也就是說劉錦藻還是想驗明趙傳薪“正身”。
他想了想說:“我趕時間去澳島和港島,不如這樣,你告訴我怎麼走,我去去就回。”
“……”
百多裡路,去去就回?
“快快快,時間緊迫。”趙傳薪見劉錦藻磨磨唧唧催促說:“今晚我就要抵達澳島。”
趙傳薪不但從來不會內耗,還會消耗彆人的精神。
劉錦藻被他催的來不及思考,趕忙指點路線。
趙傳薪戴上眼鏡,星月按照劉錦藻所言畫出路線圖。
劉錦藻說的很複雜:“出門往西走不到二百米,在路口往北走白來米,能看見往西走新築的馬路……在菱山掉頭向西北轉個大彎……”
他說完,有些赧顏。
這恐怕沒有人能記得住。
然而趙傳薪卻點點頭,走出門外在不起眼角落插個眼,踏上縹緲旅者疾馳。
劉錦藻揉揉眼睛,不可置信。
人怎麼能跑這麼快?
也就是他一愣神功夫,趙傳薪就沒影了。
趙傳薪怎麼跑的?他先穿上軟金甲,路直而平,他踩著縹緲旅者跑。
路蜿蜒而陡峭,他開啟聖光通道閃現。
星月在護目鏡上完善和矯正地圖,就像設置指紋解鎖時候錄指紋那樣漸趨完善。
夾道萬竿成綠海,百尋澗底望高樓。
當趙傳薪看見飛瀑臨空,珠飛玉碎,在岩壁上刻著兩個遒勁的大字——劍池。
趙傳薪之前覺得莫乾山聽著耳熟,此時恍然:“這不是傳說春秋時期鑄劍大師歐冶子汲水的劍池麼?乾將莫邪也在莫乾山上班來著……”
煙巒兀立,樹影婆娑,趙傳薪感受到逼人的寒氣。
果然是避暑勝地,想來夏天這裡一定很涼快。
好好好。
南方蚊蠅多,可這裡,在天氣暖和的時候肯定不會被那麼多蚊子騷擾。
他離開劍池往回走,這裡已經建有許多彆墅。
據劉錦藻說,這些彆墅都是由英國人水路運輸白鐵皮和水泥到吳淞口碼頭,再由水路運到三橋埠碼頭,之後由挑夫肩挑背扛一步步運上山來的,稱得上是浩大工程。
趙傳薪進了一條岔道,終於找到了劉錦藻所述的那棟545號彆墅。
趙傳薪倒吸一口涼氣。
這麼多造的還算好看的彆墅中,545號是最醜最破的一棟,不管以中洋審美來看都十分醜陋。
正在這時,有個美國人匆匆趕來,口中罵罵咧咧:“狗娘養的,這裡不允許中國人進入,你難道眼睛瞎了嗎沒看見告示牌麼……”
趙傳薪還真沒看見。
此時仔細看,才發現在彆墅院外不起眼的角落掛著一塊木牌,上麵果然用油漆寫了中國人不得入內的牌子。
再看那言語粗俗的美國人,趙傳薪眯起了眼睛。
二十世紀初的國內和二十一世紀差不多,來華的洋人並非全都是知書達禮者,多有下流胚子和流氓無賴。
可大字不識一籮筐的洋人,來到國內搖身一變就成了人上人,許多國外學渣來華就成了被人恭維成洋教員。
那頭發亂糟糟胡子亂糟糟的美國人氣勢洶洶的向趙傳薪走來。
曾經有人提出了個靈魂問題:當一個人看見一頭猛虎,不但不跑,還嗷嗷叫著朝老虎衝鋒,老虎會不會愣住?
隻要是野生的,答案是不會,一個滑鏟下去老虎就飽了。
美國人向趙傳薪走,趙傳薪樂了。
他跳起來,折斷一根樹枝,好整以暇的拿刀削出個尖兒來。
等美國人靠近,伸手要去推搡趙傳薪的時候,趙傳薪看似慢卻讓人避無可避的抓住對方的手掌,拇指按住其掌心向上扳。
“啊……”
美國人先是彎腰,身體後仰,手腕帶來的疼痛讓他情不自禁的跪了下去。
趙傳薪輕飄飄的將他手掌按在地上,手中的木橛子釘了下去。
嗤……
“嗷……”
手被木頭釘在了地上是一種什麼體驗?
痛不欲生!
趙傳薪又狠狠地踩了一腳,讓木橛子深深紮進地上。
“嗷……”
趙傳薪居高臨下看著跪在地上,手被釘在地上的美國人問:“你叫啥?”
“羅伊,亞曆克斯·羅伊……”
“是誰規定,中國人不得入內?”趙傳薪點上一根雪茄問他。
“媽的兒法克兒……”
趙傳薪踩住木橛子活動了一下。
“嗷……”亞曆克斯·羅伊牽動傷口淒厲慘叫一聲:“是避暑會,是避暑會,不允許中國人在山中置辦房產……”
趙傳薪彎腰,朝亞曆克斯·羅伊臉上噴一口煙:“那麼,你又是哪根蔥?”
“我,我受命看管莫乾山彆墅群。”
趙傳薪終於明白,劉錦藻為何鼓動他購買莫乾山上的彆墅了。
風景秀麗、氣候涼爽這些都是幌子,劉錦藻是見洋人占據這裡,又知道趙傳薪的秉性,想玩一招驅虎吞狼的把戲。
現在的所謂實業家,哪怕冠以“愛國”二字,也改不了他們資本家的本質。
連趙傳薪都能看到這裡麵的巨大商機,更遑論劉錦藻。
如果趙傳薪隻是生氣洋人不讓華人在此置辦房產,大開殺戒將他們趕走,很難說劉錦藻等商賈不會進駐到此建房兜售。
趙傳薪不信劉錦藻純粹為氣憤和無可奈何才讓他來的。
他冷笑一聲,將半支雪茄按在亞曆克斯·羅伊的臉上。
亞曆克斯·羅伊痛的哇哇大叫,伸手想要擊打趙傳薪擺脫鉗製,卻被趙傳薪撰住手腕,取出光劍用腦袋和肩膀夾住劍鞘抽出一截後甩脫劍鞘。
嗤……
劍起,亞曆克斯·羅伊手被斬落。
“啊……”
趙傳薪又將雪茄切斷被汙染的一截,剩下留著還能繼續抽,沒錯,他就是這樣節儉。
“借你手一用。”
趙傳薪鬆腳,帶著斷手往回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