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在旁邊幽幽歎氣。
阿土手中劍柄上的紋路摳進掌心,他咬牙,“勞請若水多多照看……我的娘子。”
說完他馬上轉身,走到半道突然折返,一聲不吭地拆下一個舊鈴鐺塞到青黛掌心。
“這個?”
阿土看了若水一眼,彆彆扭扭地,“若水不是時時刻刻都能在你身邊,你彆給她添麻煩。”
青黛猜測,一搖動鈴鐺,阿土就能趕到她身邊。
不讓青黛去麻煩若水,那去麻煩誰?
自然是阿土自己囉。
“啊?”青黛捏著鈴鐺,“擔心我就直說嘛,相公。”
阿土嗖得一下鑽入夜色,跑的沒影了。
若水溫和一笑,牽過青黛的手,“阿芸小娘子,隨我來。”
兩人在院中曲折繞了幾圈,走到一個乾淨整潔的廂房。
“阿土難得如此鄭重地求我照看一個人。厄藏院魚龍混雜,我不太放得下心。怕是要辛苦小娘子這幾日與我同宿。你可願意?”
青黛點點頭,“若水嬤嬤心善,阿芸已是感激不儘。”
主臥房和側臥的被褥都柔軟舒適,顯然主人打理十分用心。
若水點起一盞油燈,“我負責打點厄藏院眾人的生活起居和吃穿,小娘子有任何需要都可同我說。”
吃……
青黛若有所思。
原來阿土當時不肯跟她走,執著回山莊吃飯,有大半原因是牽掛著山莊內唯一對他好的人。
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
讓人心軟。
若水絮絮叨叨,“原來阿土口中的朋友是娘子。難怪我看他像突然轉了性子。”
青黛不明所以。
“阿土沒跟你說?他報名參加了今年的金秋盟約,勝者能跟盟主要一個心願呢。我瞧著,他是生了離開的心思。”
“明明身手在厄藏院數一數二,以前說什麼都不願意去。”
黃澄澄的燈光下,若水笑意嫣然,有著母親一般的慈愛和驕傲,“那小子長大了,知道為自己和心愛的姑娘謀個未來了。”
她眼中閃著水光。
若水還記得見到阿土的第一麵。
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的小孩被連峰踩在腳底,他愣愣地眨眼睛,一棕一藍,像嵌在雪地裡的寶石。
連峰加重力道,“殺手?你這種貨色,也就隻能給我們山莊當條看門狗了。”
小孩嘔出一口血,反而露出兩顆小巧的虎牙,“看門狗不好嗎?我就被咬過,很痛很痛。”
說完,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抓住連峰的腳惡狠狠地咬上他的腿。
連峰一驚,立刻使上內力,一下踹斷小孩的幾根肋骨也沒能讓他鬆口。
他痛呼,“死狗!鬆開嘴!”
小孩這才慢悠悠地鬆口,瞬間就被連峰踹到門邊。
連峰痛得跌坐在地,小腿幾乎被小孩撕咬下好大一塊肉。
小孩歪頭,表情天真,“都說了,狗是會咬人的。”
連峰怒不可遏,但小孩這種不怕死的行為讓彆的主子看上了,留了一命,收到厄藏院做殺手。
此後,阿土也確實沒讓主子失望。
一次比一次更不要命。
簡直是個瘋子。
若水心裡酸澀。
阿土明明隻是個在冬日裡不著寸縷,隻捧著一個冷掉的饅頭,還露出無比滿足笑意的小少年罷了。
青黛撫上若水的手,“嬤嬤彆哭。跟你說個秘密,阿土有名字。”
“明灼。”
青黛沾著茶水,在桌邊認真地寫下這兩個字,唇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容,“你、我,還有他的爹娘,我們都愛他。”
若水不禁掩麵。
明灼啊。
多好啊。
太好了。
聽起來就是被深深愛著的名字。
“難怪,難怪。”若水眼眶通紅,“你這般好,難怪他拚了命地想掙一個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