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卿低著頭,長睫覆著他的眼睛,他張口,一如剛才般冷靜:“哪怕我娶了壽王的女兒?”
程頌安無聲地點了點頭。
崔元卿抬起頭來,望著她淡如水的眼睛,喉間動了動,接著道:“那如果我同程挽心真的成了夫妻呢?”
程頌安閉了閉眼睛,要說完全沒有波動,是不可能的,但又覺得可笑,她沒有睜眼,回道:“你最好說的是真的。”
“那個人,你不交給我,我也不會放過程挽心,她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連父親的性命都不在乎,我必不會再心慈手軟。”
崔元卿想說什麼,在發出聲音之前又變成了:“上巳節,不管你去不去,我都會在西城河的沁芳亭等你。”
程頌安翻了個身,麵朝著床榻裡麵,帶著笑意道:“等我做什麼?我會跟休戎一起的。”
崔元卿“嗬”了一聲,隨後把羅羅奴放在床上,走到她的書桌前,靜靜看了一會兒,然後把上麵幾張疊好收起放入衣袖。
程頌安聽到窸窣的聲音,心裡一陣不安,連忙起身坐了起來,可崔元卿已經離開了。
她下了床,跌跌撞撞走到桌前,最上麵那幾張她最近不斷寫的字,果然被他收走了,桌上徒留幾張碎片。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
“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那是她曾經偷偷藏起來的,他撕碎的詩。
在很多個睡不著的夜裡,她不知道為什麼,總忍不住跟著寫了一遍又一遍,到第二天再燒掉。
這一次是受了寒,又急著進宮,一時忘了收,她沒想到崔元卿被她趕走之後,還會再來。
那剛才他們之間對話,在這幾張碎片麵前顯得有些無力。
程頌安坐在桌前,默默將這些碎片收好,壓在一疊宣紙的最下麵。
“姑娘,明將軍來了。”海棠輕聲喚道。
程頌安連忙披衣出了內室,看到明戰一臉關切地站在正堂,她勉強笑道:“你怎麼這會兒又過來了?玉姑娘已經把我送回,你不必再費心來一趟。”
明戰一愣:“玉兒也來過了?”
他這個疑惑的神情,跟之前段珠玉聽到程頌安問她是不是明戰讓她來的時,一模一樣。
“不是你回城之後讓玉姑娘去接應我的?”程頌安也有些不懂了,“你這會兒過來,也不是玉姑娘讓你來的?”
明戰搖了搖頭。
這倒奇怪了。
不過明戰跟著坦然一笑:“我是不放心,覺得還是親自過來看看為好。”
頓了頓,又道,“我其實已經來了一會兒了,那時崔大人還在,就沒讓幾位姑娘進來回話。”
程頌安有些不自然地點了點頭。
明戰眼神灼灼:“我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