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說道:“這樣一來,廢品收購點的負責人就變成了合作組,而不是個人,再跟工廠對接的時候,也方便一些。”
這年代什麼事情,隻要往集體身上靠,絕對沒有錯。
沒看到農村的合作組,已經開始升級為公社了嗎?
報紙上這陣子正在連篇累牘的報道呢!
王主任當了那麼多年街道辦主任,敏感性很高,點頭讚同。
“這個主意不錯,咱們街道辦有成立合作組的指標,等會我就幫你寫一份證明材料,晚點送到區裡報備就可以了。”
王大奎和張二炮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的。
這種辦法也能想得出,真是絕了。
其實李愛國也隻是未雨綢繆。
刮風下雨沒有那麼邪乎。
刮再大的風,下再大的雨,老百姓還是得穿衣吃飯的。
街頭上還是有賣糖葫蘆的個人商販,磨剪子嘞戧菜刀的老大爺挑著擔子還能走街串巷。
縱觀數千年曆史,誰也不會跟吃不上飯的人計較。
特彆是。
收廢品這個活計還很埋汰。
騎著倒騎驢走街串巷,高聲吆喝,身上還臟乎乎的,丟份兒啊!
京城的人都好臉麵,一般人還真乾不來。
也沒聽說有誰跟收廢品的破落戶過不去的。
在王主任的督促下。
合作組的手續和集體廢品店的委托收購協議,很快就辦好了。
看著上麵鮮紅的印章,王大奎和張二炮都不自覺的挺起了腰杆子。
這就是執照,是以後安身立命的玩意,是吃飯的家夥什。
“愛國哥,您以後要往東,我們絕對不向西,讓我們追狗,絕對不攆雞。”
李愛國雖因為身份原因,沒有參加合作組,王大奎和張二炮都清楚誰才是真正的主事兒人。
就剛才這兩個手續,看起來合情合理合法,但是換成彆人,就算是帶著小黃魚找上門,也辦不下來。
有的時候,人情的力量遠超過金錢。
出了街道辦。
三人合作小組圍在老樟樹下,召開第一次全體成員會議。
在大會上。
李愛國建議道:“乾一行,像一行,咱們既然撐起了招牌,就得把廢品店開起來。”
王大奎點頭道:“最好能找一個稍微大點的院子,屋子不漏雨的那種,我跟我娘都搬過去住。她老人家一到下雨天,老寒腿就會犯病,我覺得跟屋裡潮濕有關係。”
王大奎縱有千萬缺點,對老娘確實沒話說。
前陣子掙了點錢,連忙去供銷社買了一床新花棉被。
隻是這幾天京城一直下雨。
窩棚破破呼呼的,外麵大雨,屋內小雨,不到幾天功夫,棉被就濕漉漉的。
“我記得距離四合院不遠的地方,有個破院子。”
李愛國掏出煙遞給王大奎一根,自個也點上一根,愜意的抽著。
“院子是早先留下來的三進老院子,院子的主人以前是在街口開當鋪的,解放後跑到了對岸,現在產權是街道辦的,咱們可以租下來。”
“三進的院子,那不得有七八間房子?太大了點吧?”王大奎有些心疼錢。
李愛國嗬嗬笑:“場地大了才能收廢品,再說了,你將來還要結婚,總不能一家人窩在一間屋子裡。”
王大奎的嗓子哽咽,試圖說出感謝的話語,卻沒辦法開口。
再華麗的語言,此刻也難以描述他的心情。
幾人正商量著如何做大做強。
遠處一個半大的孩子騎著自行車搖搖晃晃的跑過來。
離老遠那孩子就扯著嗓子喊:“大奎哥,車閘壞了,快幫我一把。”
王大奎大步跑上去,拉住自行車的後車座,那孩子才算是能夠跳下自行車。
剛站穩,他就衝王大奎敬了一個禮:“首長,偵察兵小黑蛋有緊急軍情彙報。”
王大奎一臉的黑線,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下:“你小子不會好好說話了?”
小黑蛋撓撓頭笑道:“大奎哥,你這兩天不是讓我跟蹤劉長義嘛。”
李愛國在旁邊也看明白了。
他把跟蹤任務交給了王大奎,王大奎又交給了這個半大孩子。
倒是會偷懶的。
王大奎看看李愛國,尷尬的笑笑:“愛國,你彆看這小子年紀不大,卻跟鄰居張大爺學過偵查,張大爺是偵查連的,想要跟蹤誰,任你腦袋後長了眼睛,也沒辦法發現。”
想來也是,誰會懷疑一個半大的孩子呢?
李愛國從兜裡摸出1塊錢,讓張二炮去買了四瓶北冰洋,分跟大家夥。
小黑蛋看到北冰洋,眼睛瞬間亮了。
“我就知道當偵查兵,能拿到軍餉。”
“啪”
王大奎在他腦門上蹦了一下。
“那叫做工資,還軍餉呢!你是軍閥的偵察兵啊?彆扯這麼多,趕緊把你偵查到的情況告訴愛國哥。”
小黑蛋也看出李愛國是主事兒的。
攥著玻璃瓶子,走到他跟前,臉上浮現出氣憤之色。
“愛國哥,劉長義那小子可真不是個東西。”
“怎麼回事?”
“他昨天又攔住了那位好看的姐姐,搶了好看的姐姐五塊錢,跑到朝陽公園西邊,一眨眼的功夫就輸了個精光。”
好看的姐姐應該是趙雅芝了。
朝陽公園西邊的小樹林,樹木密集,道路四通八達,再加上有大樹遮掩,京城的混子們都喜歡在那裡耍牌。
新社會不能容許有如此汙穢的地方存在,街道上也曾經清理過幾次。
結果那幫混子,竟然脫掉上衣,攥在手裡,跳到湖裡,憋著氣一口氣潛到對岸,再穿上衣服,一溜煙的跑了。
街道辦的同誌隻能乾著急。
“輸了錢,劉長義又扭屁股去了半掩門子,一直到半夜才出來。”小黑蛋一臉的嫌棄:“這樣的人,哪裡配得上好看姐姐。”
“你說他喜歡去半掩門子?”李愛國問道。
“對,這小子隻要有了錢,吃喝嫖賭,無一不乾。”小黑蛋點頭。
這也不奇怪,劉長義的祖上本來就是開煙管的。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
也許可以從這方麵下手。
“小黑蛋同誌,你”
李愛國招了招手,待小黑蛋的耳朵湊過來,小聲嘀咕了幾句。
“高,愛國哥,還是你這個辦法高明!”
小黑蛋豎起大拇指。
“我馬上就去辦。”
“記住千萬小心,彆被劉長義發現了。”
“愛國哥,你就放心吧,我黑蛋可是優秀偵察兵。”
小黑蛋離開後。
合作小組大會聚集在老樟樹下,繼續開大會。
在大會上。
小組成員踴躍發言。
為建立集體廢品收購點代購點建言獻策,氣氛十分熱烈。
代購點雖是最小的集體,必要的花銷卻不少。
比如租房子,購買倒騎驢一輛,抬秤一杆,破銅鑼一麵,麻袋若乾,田園犬一頭
商量了一陣後。
合作小組全體成員,都覺得目前的資金,無法支撐起龐大的計劃。
應該采取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策略。
多運幾次貨之後,攢夠了資金,再開辦廢品收購點。
一分錢難倒三個英雄漢。
三人四散而去。
王大奎回到街道辦,請街道辦的乾事,騎上食堂的倒騎驢,跟他一塊去水泥廠運輸水泥。
他們倒是想跟李愛國那樣,用吉普車運輸,可是街道辦沒有達到配備吉普車的級彆!
足足十幾裡地,兩噸水泥。
現在還是大夏天的,天氣炎熱,可把街道辦的兩個小夥子累慘了。
明天就要行車。
李愛國走在回去的路上,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事兒。
待看到閻家門口掛著的魚乾時,他猛地拍拍腦門子。
閻埠貴還等著他給閻解成安排工作
騎著雙人自行車回到機務段,來到人事科副科長張老頭打聽臨時工的消息,也就是張雅芝的叔叔。
解放前雇主可以隨意解雇工人,所以不存在正式工的說法,也就無所謂臨時工了。
解放後人民當家作主,工人成了工廠的主人。
領導是工人的仆人,這世界上哪有仆人解雇主人的道理?
所以這些工人就成了正式工。
隻要不犯錯誤,工廠和單位就沒有權力開除,捧上了真正的‘鐵飯碗’。
勞動部《關於建築工程單位赴外地招用建築工人訂立勞動合同辦法》首次在文件中引進了臨時工的概念。
臨時工比正式工,工資低。
還不享受本單位的福利,並且用人單位隨時可以解雇臨時工。
時間到了1957年。
為實現「大乾特乾,三年超英,五年趕美」的各項目標。
城市急需招用工人。
為了節約成本,更加靈活機動的使用勞動力,大批臨時工被充實到建設隊伍。
聽張老頭嘟嘟囔囔了一大堆‘臨時工’的情況。
李愛國心中一陣唏噓。
這不就是後世的“勞務派遣”嗎?
國人的聰明智慧,在這個年代已經出現端倪了。
“咱們機務段的臨時工又不太一樣,因為能轉路籍,比較緊俏,需要招工指標。按照機務段的規定,大師傅每年能分到一個招工指標。”
“大師傅?”
“就是火車司機,車間副主任,主任,還有各個科室的領導們。”
好家夥,工人能夠跟領導乾部們享受一樣的福利待遇,這在後世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李愛國點頭道:“張科長,我想推薦一個人。”
在張老頭的幫助下,李愛國很快拿到了招工指標,馬上就能帶人來機務段上班。
出了人事科的辦公室,李愛國正準備騎上自行車回四合院,張老頭還不忘記跑上來提醒。
“愛國,咱這名額在段裡麵不算啥,要是放在外麵可是金貴的很呐。”
“謝張叔提醒,曉得了!”
李愛國掏出一根煙散給張老頭,騎上自行車一溜煙的跑了。
“嗨這小兔崽子,可千萬彆吃虧嘍,要不是雅芝那丫頭三天兩頭的來央求我,我才不管你的閒事呢!”
張老頭接過煙,在鼻子上聞了聞,小心意義的夾在耳朵上。
“煙是好煙啊,就是今天已經抽了兩根了。再抽的話,會挨老婆子的嘮叨,可惜了啊!”
咱李愛國當然不能吃虧。
回到四合院後。
就當做把閻家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
先是‘巡視’了一圈裝修工地。
然後蹲在老樟樹的陰涼地下麵,跟劉隊長還有劉大娘,何雨水扯閒話。
樹蔭陰涼,茶香濃鬱,生活好不愜意。
等到了傍晚。
幫助建築隊的工人收拾了家夥什,李愛國準備回機務段。
閻家許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李愛國剛推著自行車走到閻家門口,三大爺就從屋裡衝出來,跟閻解成一塊把他拉扯了進去。
“三大爺,你慢點,扣子要被扯掉了。”
“多大個事兒啊,掉了讓你三大媽幫你縫上。”
一進屋。
就見到三大媽正端著一盆小雞燉蘑菇走出來。
看到李愛國進屋,衝著他打聲招呼,就又去廚房忙活去了。
旁邊的四方桌上,已經擺了三個菜,一個花生米,一個蔥花炒蛋,一個炒三香菜。
也就是正常人請客的水平,但是對於三大爺來說,這次還真是大出血了。
“愛國,坐坐。”
李愛國客氣地說道:“三大爺,你這是乾嘛啊,機務段裡有飯。”
“機務段裡的飯,哪有家裡的飯香。”三大爺不依不饒地強拉著李愛國入座。
“說起來,前陣子你參加了工作,咱們兩家是多年的老鄰居了,你爹又不在了,大爺就是你的長輩,本來想請搓你一頓的,隻是那時候錢不湊手,今兒算是補上了。”
李愛國心中腹誹:還不是為了閻解成工作的事兒。
臉上卻笑嗬嗬的,嘴上打趣道:“還是三大爺敞亮啊!”
“當年我跟你父親可是老朋友了,你家的對聯都是我寫的,從來沒有收過潤筆費。咱們兩家的關係,那叫一個親啊!”
三大爺說著話,打開一瓶散酒給李愛國滿上。
李愛國趕緊雙手接了。
接是接了。
酒杯卻被不往嘴裡麵送。
開玩笑。
三大爺可是在喜宴上,拎著空酒瓶子,挨個桌子收酒的主兒。
誰知道這一杯酒裡麵,有多少瓶酒的精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