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停下。
推開窗子,潤澤的空氣,沁人心脾。
送走了婁曉娥後。
李愛國抬起腳,將煙頭按滅在鞋底子上,披上外套,推開門走出屋子。
何雨水一直蹲在劉大娘的家門口。
歡快的跑出來,擠眉弄眼:“愛國哥,婁姐姐走了。”
“走了”
“走就走了唄,都在京城裡,改天不就來了嘛!”
何雨水有些不理解李愛國的情緒為何會如此低落。
李愛國伸手摸摸她的腦袋:“你這小丫頭,懂什麼!趕緊回去,將門窗關緊,等會還有一場大雨。”
“啊!”
何雨水有些害怕打雷,連忙跑回了屋內。
此時天空依然陰沉壓抑
可以預見很快就會有一場更大的暴雨。
李愛國在院中停留片刻,推開張鋼柱的家門。
張鋼柱正在廚房裡忙活,聽到推門聲,拎著一掛豬大腸就出來了。
“是愛國兄弟啊,晚上在這裡吃飯麼?新鮮的,下午剛從豬肚子裡薅出來,整一口?”
他揚揚豬大腸。
李愛國:“”
沉默片刻,看著張鋼柱說道:“鋼柱,你的殺豬刀呢?時間到了!”
“殺豬刀”
張鋼柱愣了一下,瞬間明白過來,雙眼一下子就紅了。
隨手將豬大腸甩到桌子上。
不顧黏糊糊的豬大腸沾滿灰塵,他從裡屋的床下,翻出那把殺豬刀。
天空中,一道雷電劈下。
雪亮電光在殺豬刀的刀刃上,映出道道寒光。
張鋼柱將殺豬刀插在腰間,脖頸青筋爆動,雙眼瞪大瞪圓,就跟怒目金剛似的。
“愛國兄弟,婁振華在哪?”
丙申猴年九月初六。
衝:衝羊煞東,時衝己未天恩。
宜:教牛馬,伐木,修墓,交易,破土,旅遊,塞穴,搬家
小彆墅的書房內。
婁振華放下破舊不堪的“通書”,心中稍稍鬆口氣。
這年代民間不準再刊印‘通書’。
這本通書是婁振華花了很大價錢,從京城外的甘泉寺老道士那裡搞到的。
那幫能算天算地的老道士。
紛紛準備改行了
想起這些,婁振華感覺到有點失落,連鬼神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這麼多年了,甘泉寺的通書從來沒有出過錯,此次前往港城,肯定能順順利利的。”
婁振華掏出毛筆,在通書上圈了一個黑圈,不斷的安慰自己。
這個時候,書房的門被人推開。
來者是譚麗雅。
她今天一改往日的穿衣風格。
身上那件能夠凸顯自身美好線條的翠色旗袍,換成了粗布褂子。
下半身穿上了從沒穿過的黑色褲子,腳上的小牛皮鞋也變成了黑色圓口布鞋。
耳朵上的吊墜,頭上的頭飾通通不見了。
洗儘鉛華,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農家婦人。
看到譚麗雅愁眉不展的樣子,婁振華眉頭擰成疙瘩:“怎麼,曉娥還沒有回來?”
“沒有”
譚麗雅搖搖頭,跺著腳罵道:“也不知道這死丫頭跑哪裡去了。”
“周管家怎麼說?”
“他說壓根就沒見到蛾子,估計是從一樓廚房的窗戶裡翻出去的。”
聽完譚麗雅的話,婁振華的臉色變得鐵青起來。
放下通書,站起身:“走,咱們不等了,必須馬上就在。”
“不等蛾子了?”譚麗雅驚慌。
“誰知道她是不是壞了咱們的事兒!”
婁振華冷哼一聲,拋下一句冰冷的話,推開門出了書房。
“蛾子那傻姑娘不會的”
譚麗雅歎口氣,隻能緊緊的跟在婁振華身後。
她清楚婁振華的性子。
這個梟雄似的人物,從來不信任任何人。
此時。
外麵的雨漸漸的停了,空氣涼爽濕潤。
如果在這個時候遛彎的話,肯定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可惜的是。
婁家的大院裡,一片繁忙嘈雜的景象。
小彆墅外的空地上,停放了四輛嘎斯卡車。
都是帶頂棚的那種,後麵的車牌被紅布遮掩。
“小心點,要輕拿輕放,要是損壞了,我要了你的小命。”
周管家正指揮親信往卡車上裝載貨物。
看到婁振華出來,連忙跑過來彙報道:“老爺,貨物差不多裝好了,咱們馬上就能出發。
隻是小姐還沒有回來,咱們是不是再等等”
“不用了,馬上出發。”婁振華看看那兩輛當做誘餌的卡車。
冷聲說道:“既然蛾子沒回來,讓張媽上那輛車,等出發後,你安排人去”
張媽正在卡車上,細心的幫助婁振華清理位子,隱約聽到自己的名字,抬起頭朝婁振華寵溺的笑笑。
低下頭又忙活了起來,鋪位上最細微的褶皺也被粗糙的手掌撫平,生怕等會硌著婁振華。
張媽沒有名字。
七八歲被賣到了婁家當下人,婁家人稱呼她為賤丫頭。
那時候還是婁振華爺爺當家。
在婁家,她度過了一輩子,也曾跟婁家的下人結過婚。
誰承想剛生下孩子,孩子和男人都突發疾病死了。
恰好婁振華的母親奶水不足。
傷心欲絕的張媽,迎來了人生的第二個使命,喂養婁振華。
從此之後,張媽就成了婁振華的乳母。
將婁振華當成自己的孩子細心伺候,也有了‘張媽’的稱呼。
解放後,不允許有仆人。
街道上在了解了張媽的情況後,想帶她離開婁家,並且保證給她找個養老的地方。
卻被張媽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她舍不得一手帶大的婁振華。
她已經將婁振華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周管家看看頭發花白的張媽,有些為難的說道:“老爺,沒有這麼必要,張媽也是忠心耿耿的咱們這次突然出發,不會出問題的,沒必要丟下張媽。”
“小心無大錯。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許吉祥那該死的老東西將我的老底透了出去。
暴雨也許就在路上。”
婁振華看到周管家神色不對,語氣放和緩一些,拍拍周管家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