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曉誌沒有繼續審訊劉二峰,而是等待武裝部牛部長的到來。
牛部長跟朝鮮媳婦兒學習泡泡菜,學了半夜。
家裡的電話沒有打通,還是被武裝部的同誌親自上門喊了起來的。
來到派出所裡,見到了裝在鋼筆帽裡的圖紙,又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後,牛部長立刻將劉二峰帶到了武裝部裡。
前門機務段武裝部成立了代號為‘溜車’的專案組,來清查這件案子。
李愛國因為是當事人,並且還是五人小組的成員,再加上最近幾天不用上班,也得以加入專案組中,擔任副組長。
昏黃的燈光下。
劉二峰被五花大綁在鋼管做成的椅子上。
鋼管冰涼硌屁股,他想請旁邊那兩位乾事在下麵墊上一層褥子,隻換來了兩雙白眼。
李愛國從椅子上站起來,緩緩走到劉二峰對麵,緊緊盯住那雙眼睛。
劉二峰不想臨到了刷孬熊被人看輕,並不畏怯也不躲避,沉靜地盯著李愛國。
兩雙眼睛就那麼對峙著。
李愛國突然說道:“劉二峰,你還記得咱們在讀中專的時候,背誦過的鐵道保密條令嗎?”
“誰不記得!身為鐵道職工一旦違反,並且造成嚴重損失者,將被處以三十年以上,乃至死”
劉二峰臉頰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剩下的聲音哽咽在了嗓子裡,變成一陣沉悶的哼聲。
李愛國一轉身重重地甩出一句:“你既然不願意交待,那我們也不逼你。”
想到即將來到的命運,劉二峰感到有座大山壓在心頭。
雙腿打軟,要不是鐵鏈捆著這會肯定得跌跪在地上。
他腦子裡突然響起一陣車輪撞擊鐵軌的聲音。
聲音消失,似乎心頭的大山被列車拉走了,渾身輕若灰煙。
嗓子裡擠出一絲顫音:“交待”
一個人的心理防線被突破,就隻能任由彆人馳騁。
牛部長看到這一幕,心中慶幸,好在他剛才力排眾議,將李愛國拉入了專案組。
“老商?你知道這人的真實姓名嗎?住址?工作單位?”李愛國坐在桌子後,瞪著劉二峰問道。
劉二峰此時已經徹底喪失了抵抗意誌。
癱軟在椅子上,搖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老商好像是我姐姐故意不讓我見他。”
“啪!”
牛部長猛地一拍桌子,大聲說道:“劉二峰,現在的情況你清楚,要是不好好配合的話,等待你的是什麼,就不用我多說了。”
“配合,絕對配合”劉二峰雙眼上挑,突然說道:“我姐知道啊,今天下午我姐姐還跟老商見了麵,你可以把我姐姐抓來,隻要仔細審問一遍,就知道了。”
好家夥,這貨是個坑姐狂魔啊!
不過就算劉二峰不說,牛部長和李愛國也打算這麼做。
在問清楚了劉二峰姐姐的住址後,牛部長帶著‘溜車’專案組的幾位同誌,騎上自行車循著地址找去。
李愛國則繼續對劉二峰進行審訊。
整件事情逐漸清晰起來。
起因,過程,結果
李愛國聽完之後,心中一陣唏噓。
劉二峰之所以走到今天這種田地,最大的原因就是‘嫉妒’。
身為調度員,劉二峰每個月能拿到五十多塊錢的工資,可以說已經超過這個年代百分之八十的人了。
他竟然還不知足,最終落得如此下場。
當然,做錯了事情,就該受罰,李愛國並不同情劉二峰。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追問道:“我們並沒有在辦公樓的大門上發現撬鎖的痕跡,你是怎麼打開大門的?”
“鑰匙,我姐姐從賈正義那裡拿到了一把大門鑰匙。”劉二峰說完,顯得很高興:“愛國同誌,我這算不算又立功了?”
這人還真是個白眼狼
其實他在打開門後,就將鑰匙丟了。
此時要是咬定是用鐵絲捅開的鎖,賈正義也能逃過一劫。
李愛國沒有理會他,出了羈押室,喊來正在外麵待命的中隊長範曉誌:“範曉誌同誌,根據嫌犯的交代,大門的鑰匙是賈正義提供的,你現在馬上帶人將賈正義緝拿到案!”
“是!”
範曉誌敬了禮,帶上幾位隊員騎上自行車衝出了機務段。
賈正義因為前陣子的事情,被機務段裡免去了客運車間主任職務,被調到西邊溝檢修站負責檢修工作。
平日裡就住在檢修站裡。
西邊溝檢修站位於距離京城二十多裡的一處荒地裡。
等範曉誌帶人趕到,天已經蒙蒙亮了。
賈正義此時正端著搪瓷缸子,蹲在鐵軌旁的田壟上刷牙。
田地裡的麥子隨風搖曳,空氣中夾雜著泥土和青麥獨有的麥香味,好一陣清新沁人心脾。
賈正義邊刷牙,邊回想昨天下午的美好時光。
劉春花還是一如既往的潤,特彆是她還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旗袍。
上次賈正義看到這麼漂亮的女人,還是在十裡洋場。
那是解放前的事情。
賈正義在京城大富商的家裡做事。
因為手腳勤快,還能識文斷字,很快得到東家的賞識。
那年大富商派二公子去十裡洋場談生意,賈正義作為隨從隨行。
在那霓虹燈閃爍的歌舞廳裡,賈正義看到了舞台上的小明星就是穿的這種衣服。
隻是身為隨從,隻能在旁邊眼饞的看著。
那淡紫色的旗袍從此深入了賈正義的心中,再也拔不掉了。
當時賈正義還想著跟小明星搭訕,可是他一個下人,連送花籃的錢都沒有,人家壓根不理會他。
後來,二公子在談事兒的時候,因為運氣不好,被當地的幫會做掉了。
賈正義逃回京城後,害怕富商責怪他,沒有敢回去。
靠著多年盤下的關係,在當時的機務段裡謀了差事。
這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賈正義被發配後,也曾經問過自己後悔嗎?
他在內心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男人嘛。
這輩子不就圖個漂亮女人。
“呸呸”
吐掉嘴裡的泡沫,賈正義正準備站起身,聽到了車軲轆碾壓碎石的聲響。
扭過頭,看到幾位鐵道公安騎著自行車朝這邊奔來。
賈正義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卻知道肯定有了大麻煩。
他扔掉牙刷和搪瓷缸子,站起身就往旁邊的小樹林跑去。
範曉誌已經瞅見了賈正義,豈能讓他溜掉。
扔掉自行車,舉起槍就對準賈正義的腳邊開了一槍。
子彈激起碎石,濺落在賈正義的小腿上,耳邊回響起清脆的槍聲。
渾身的力氣像是河水被抽走了,賈正義小腿發軟,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扯著嗓子嘶吼:
“是老範啊我,我沒犯啥事啊?”
範曉誌跟賈正義認識。
那時候範曉誌還是個剛進派出所的小公安。
賈正義是列車長,協助範曉誌在列車上抓博過逃犯。
那逃犯從車窗裡躥了下去,是賈正義奮不顧身,跟著跳了下去。
抓到了逃犯,他的小腿也摔斷了,在醫院整整躺了三個月,還獲得了段裡麵的通報表揚。
有陣子沒見,賈正義也顯得老了。
眼角和額頭的皺紋不再細密而變得粗深了,偏分的頭發已經疏朗,也呈現些許花白。
唯有那雙眼睛裡,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似乎是在尋主意。
“老範,都是誤會,是有人誣陷我哩,這兒沒人瞅見,您放了我,沒人知道。”
“我以後再不回京城了,躲到山溝裡,給您立個長生牌位。”
看到賈正義現在的孬熊樣,範曉誌揪住他的衣領子,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老賈,當年我就說過,總有一天你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我問你,昨天下午,劉春花是不是來找過你?”
賈正義耷拉著腦袋,默不作聲。
“辦公大樓的鑰匙呢?”
“鐵圈圈圈著哩,我拿給你”賈正義身後往腰間摸去,卻摸了個空。
他臉色頓時煞白起來,癱軟在了地上。
嗓子裡擠出一絲顫音:“臭表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