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流逝。
中院子賈家門上那把斧頭的影子逐漸拉長。
不知不覺,半個月過去了。
秋風蕭瑟,住戶們換上了厚厚的秋裝。
機務段裡也配發了新製服。
藍棉華達呢的外套,搭配金燦燦的銅扣子,下身是馬褲式長褲,穿在身上格外的威武。
清晨。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溫暖灑滿屋子。
陳雪茹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幫忙糙漢子係好扣子,又幫將帽子扶正。
她的小臉羞紅起來,突然踮起腳,雙手攬住糙漢子的脖子,湊到胡子拉碴的大嘴巴上啃一口。
“愛國哥,行車安全。”
李愛國嘿嘿一笑,挎上帆布包,推上自行車準備前往機務段。
剛走到四合院門口,就看到三個人影踉踉蹌蹌的迎著蕭瑟秋風,朝這邊走來。
賈張氏賈東旭秦淮茹
賈張氏此時也看到了李愛國。
想起這一個月來受到的委屈,心中充滿了憤怒。
不就是舉報了李愛國嗎?
用得著下如此狠的手?
這一個月來,賈張氏每天的‘工作’,就是回憶以前的事情。
小時候偷彆人家的苞米,為了跟老賈結婚,半夜從家裡跑出來
在那些專業人士的認真詢問下。
賈張氏將心底所有的隱秘都講了出來。
丟人啊!
賈張氏想起淒慘的遭遇,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意。
大步朝著李愛國奔來,雙手掐腰,張開大嘴巴,準備噴糞。
秦淮茹嚇得臉色發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娘,你還想再被抓進去嗎?”
賈張氏聞言,渾身打個寒蟬,悻悻的扭過頭去。
不敢再作聲了。
此時正值上早班的時間。
大院裡的住戶吃了早飯。
挎上帆布包,陸陸續續從家裡走出來,朝著工廠趕去。
看到賈家三人走進四合院,非但沒有上前噓寒問暖,反而麵帶畏懼躲到一旁。
這讓已經做好被安慰準備的賈張氏吃了個癟。
秦淮茹從住戶們的眼神中看出一絲端倪,心中一凜,連忙上前解釋。
“三大爺,事情都調查清楚了,我們家沒有迪特嫌疑。”
閻埠貴看著頭發花白的賈張氏,瘦了好幾斤的賈東旭,還有老了一圈的秦淮茹。
心中一陣唏噓:你們為什麼非要惹李愛國?這貨是個土匪!
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是嗎?出來就好,以後不要再胡鬨了。”
“我還得給孩子們上課,回見您呐。”
嘴裡說著熱情的話,態度卻很冷漠。
說完後還跟躲賊似的,著急慌忙的走了,勞動布的褲腿子擰成了麻花。
秦淮茹還想喊住他再解釋幾句,閻埠貴轉眼不見了身影。
其他住戶的情況也差不多。
無論秦淮茹如何解釋,他們都遠遠的躲開。
善於拉關係的秦淮茹也無計可施。
她感覺到即使是被放出來了,賈家的苦難還遠沒有結束。
隻能歎口氣,攙著賈張氏的隔壁:“娘,咱們回去吧。”
等回到中院。
賈張氏看到那把插入門板的斧頭時,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直躥後腦勺,賈張氏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要是當時他們在家,會不會被李愛國活劈了?
“土匪啊,李愛國就是土匪!”
“殺千刀的,這麼欺負我們家,怎麼沒人管呢!”
“東旭,你去告訴易師傅,請他給咱家主持公道。”
賈張氏說完話,眼睛一轉,壓低聲音說道:“再借四個雞蛋。”
賈東旭也被斧頭嚇了一跳,感覺現在依靠隻能是易中海了。
他大步來到易家。
易家屋內。
易中海正準備上工,看到賈東旭站在門外。
先是愣了下,旋即欣喜道:“東旭,伱回來了!”
“師傅”賈東旭感受到濃鬱的關懷,眼角有點發酸。
易中海雙手將他攙進屋裡,臉上掛上獨有的慈祥,安慰道:“回來就好。等今天上班,我就去廠辦,幫你銷假。”
“師傅,你對我真好。”
“害,你這孩子又說傻話了。”
易中海拍拍賈東旭的肩膀,眯起眼笑道:“我是你師傅啊,就跟你爹差不多。”
一大媽在旁邊看著易中海的精湛表演,無奈的歎口氣。
南易跟梁拉娣結婚後,已經喪失了養老人的資格。
賈東旭雖然因為涉嫌迪特,名聲不佳。
但是沒有真犯事兒,廠裡也沒有開除賈東旭,還能湊合著當養老人。
易中海為人精明,隻是三言兩語,就讓賈東旭感動得差點哭出來。
賈東旭將在裡麵受的委屈講了一遍後,憤恨的說道:“李愛國也太欺負人了,把我們全家抓進去不說,還在門上插了把斧頭。”
“師傅,您是四合院一大爺,可要為我家做主。”
那把斧頭插在門板上足有一個月,易中海早就看到了,卻沒有敢動。
隻因為他清楚,一旦拔出來,李愛國敢拚命。
並且。
這事兒是賈東旭理虧在先。
怨不得人家李愛國。
易中海斟酌詞語,安慰道:“東旭,現在李愛國那小子風頭正盛,咱們忍一時海闊天空。”
“師傅,連你也怕了李愛國?”
“這不是怕,是注意鬥爭辦法。”
易中海老臉一紅,沒有敢提及南易的事情,“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幫你出這口氣的。”
賈東旭雖不甘心,卻沒有辦法。
“師傅,那你能借我家一些雞蛋嗎?”賈東旭想起賈張氏的叮囑。
易中海這會已經把殘次養老人重新撿了起來。
自然不能小氣。
易大媽取了四個雞蛋,用報紙包著遞給賈東旭。
待賈東旭離開後,易大媽提醒道:“老易,你還要跟李愛國鬥?咋就不吸取教訓呢!”
“你這老婆子,懂得什麼!”
易中海擺擺手,大步離開了屋子。
拿到易家的雞蛋,秦淮茹做了蔥花煎蛋。
金燦燦的雞蛋就跟初升的小太陽似的,散發著誘人的清香味。
賈張氏吃了一大半,賈東旭吃了一小半,秦淮茹隻能用饅頭蹭點油星。
吃飽喝足,賈張氏滿意的打了個飽嗝,捧著肚子說道:“總算是又活了過來。”
“是啊,我可是在裡麵喝了一個月的稀粥。”賈東旭道。
秦淮茹刷了碗,看看空蕩蕩的麵缸,提醒道:“娘,咱家沒有糧食了,中午該怎麼辦?”
“借,咱家遭遇了這場大難,鄰居們總該同情咱。”賈張氏一臉理所當然。
秦淮茹想起今天早晨的遭遇,總覺得有點不對勁,磨磨蹭蹭的不願意去借糧食。
沒有辦法,賈張氏隻能親自出馬。
拎了一個麵袋子,就像是出征的大將軍,氣勢洶洶的衝了出去。
半個小時後。
賈張氏一臉沮喪的回來了,麵袋子裡還空癟癟的。
“那幫鄰居見到我,立刻關上了門。”
“就連跟我關係最好的老王家的,也躲進了屋裡。”
“我也沒乾什麼壞事兒啊?!”
賈張氏自詡吃過的鹽比吃過的米都多,這會卻有點想不明白了。
賈東旭瞪眼睛:“他們肯定被李愛國收買了!”
賈張氏也覺得很有可能。
秦淮茹:“”
跟那幫老鄰居家借東西,是不可能了。
賈張氏又把主意打到了鄰居南易身上。
“南易是廚子,一個人過日子,糧食肯定吃不完。兒媳婦兒,你去借十斤八斤的。”
秦淮茹雖不願意,也不得不出了屋子,來到南易家,在門上敲了敲。
門吱寧一聲打開。
開門的是剛晉升為小媳婦兒不久的梁拉娣。
她大紅色外套,小臉兒紅撲撲的,眉眼間含春帶俏,看上去比秦淮茹還要年輕。
梁拉娣看到秦淮茹站在門外,頓時沒有好臉色:“東旭家的,有啥事?”
“南師傅呢,梁師傅你怎麼在這裡?”秦淮茹茫然。
梁拉娣挺直胸膛:“我跟南易結婚了。”
“”
秦淮茹心頭一顫。
本來準備把南易培養成傻柱的。
南易怎麼能結婚呢?
“拉娣,誰來了?”
這時候,南易聽到動靜,抱著秀兒從裡屋出來。
看到門外站著的是秦淮茹,他當時也愣住了。
“秦同誌,你們出來了?”
秦淮茹撩撩秀發,輕輕咬住嘴唇,抿著嘴笑道:“我們家本來就沒犯事兒,是那些同誌誤會了。”
“那就好”南易神情勉強。
涉及迪特的事情,要是粘上了,這輩子就很難洗掉了。
“南師傅,我們家遭了難,斷了頓,想跟您借點糧食。“秦淮茹趁機提出要求。
“好”南易也是個好心人。
當時就想答應下來,卻被梁拉娣瞪了眼。
南易閉上嘴,低頭看看可愛的秀兒,不再吭聲了。
梁拉娣笑吟吟的看著秦淮茹說道:“東旭家的,我家有四個孩子,糧食定量本來就不夠,本來還想跟你家借一點的。畢竟你家才一個孩子。”
“啊”
秦淮茹第一次見識到了梁拉娣的厲害。
隻能無功而返。
回到家後。
賈張氏聽說南易已經結婚後,而且媒人還是李愛國時,氣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李愛國是想將我們賈家趕儘殺絕啊!”
秦淮茹歎口氣。
李愛國現在是火車司機,又立了大功,怎麼比較都比賈東旭厲害多了。
秋風吹來,老樟樹上樹葉嘩嘩作響,她心中有些後悔。
李愛國對賈家被釋放,並不感到奇怪。
老貓的人都足夠的謹慎。
不會冤枉人。
隻要查清楚,自然會釋放。
李愛國對賈家也不關注。
因為剛來到客運車間,就接到了教育科的通知。
今天是領取獎章的日子。
全國鐵路總工會先進獎章的頒發,可要比機務段的先進鐵路工人稱號隆重多了。
總工會要舉辦一場頒獎典禮。
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機務段職工參與活動不能耽誤本職工作。
再加上沒有換班的司機,李愛國參加了頒獎典禮,還要回到機務段執行行車任務。
鐵路總工會位於複興路上,距離前門機務段足有十幾裡地。
而行車是八點四十分出發。
這一來一回,就算是把自行車蹬成風火輪也趕不上。
好在武裝部牛部長得知這個消息,派來了機務段唯一的嘎斯吉普車,駕駛員是周克。
李愛國拉開吉普車的門,看著坐在駕駛座的周克,笑道:“老弟,你行不行啊?”
“這話怎麼聽上去那麼像黃淑嫻說的呢!”
周克挺直胸膛:“你就放心吧,這陣子我是牛部長的專職司機,車技進步飛速。”
吉普車啟動,這貨直接將加速踏板踩到了油箱裡。
吉普車屁股冒著陣陣青煙,跟箭頭子似的飛馳而去。
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此刻擔當了喇叭的角色。
距離很遠,路邊的行人紛紛跳到馬路牙子上。
一輛十八手的嘎斯吉普車,被周克開成了賽車。
隻花了不到十分鐘,就趕到了鐵路總工會。
李愛國這位老司機此時也臉色鐵青。
他對牛部長的身體素質有人重新認識。
“李愛國同誌,現在我代表鐵路總工會將本年度先進獎章頒發給你。
希望你在今後的工作中,再接再厲,始終用責任踐行初心,用忠誠和汗水詮釋擔當,通過篤行實乾書寫火車人新篇章。”
簡陋的大禮堂內。
總工會領導將一枚獎章彆在了李愛國的胸前。
撫摸著胸前那枚沉甸甸的銅製獎章,李愛國的心中充滿了興奮。
這麼多天來的辛苦,總算是沒有白費。
“同誌,看向這邊,說茄子”
總工會的宣傳乾事,站在木頭匣子後麵,指揮李愛國擺出這年月的標準拍照姿勢。
哢嚓。
一道雪白的閃光燈亮起。
光榮時刻被永久的定格在了那張底片上。
宣傳乾事合上木頭匣子,快速撤去,剛才那位領導也不見了身影。
這年代鐵道部門的儀式就是這麼簡單。
沒有囉嗦的發言,沒有各色來賓,一切都以工作為先。
李愛國卻覺得比最隆重的大會都要隆重。
他大步離開總工會。
金色陽光灑落在胸前的獎章上,閃爍出一片金燦燦的光芒。
周克豔羨的看著那枚獎章:“愛國哥,我這輩子要是能搞一枚,就算是死也不足惜了。”
“傻貨!周伯伯還等著你給老周家傳宗接代。”李愛國做到副駕駛上,在周克的腦門上狠狠的敲了下。
“是是哥,我錯了!”周克舉著手討饒。
李愛國看著嫻熟駕駛車輛的周克,突然問道:“你小子,不會是不行吧。要不我再給你整點藥酒。”
“開什麼玩笑,就我這身體素質,能上山打老虎,咋可能不行。”周克一臉的氣憤。
“那算了,藥酒本來也挺貴的。”
周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