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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石鎮派出所,辦公室內。
張洪亮的態度頓時熱切起來。
“你們先在這裡休息片刻,我馬上把鎮上的郵遞員喊來。”
他帶著劉副所長匆匆離開辦公室。
出了院子。
劉副所長停下腳步,擔憂的看向張洪亮:“所長,崔家莊可是有民兵的。怕是會出亂子。還有劉鎮長那邊,咱們該怎麼交代?”
“機務段也不是好惹的,這些人都是鐵道兵出身。”張洪亮停下腳步說道:“這次他們來也都帶了家夥,明顯是做好了準備。”
“崔家莊沒有鬨過農協,崔家人隻知有崔仁東,不知有派出所,搞得跟舊社會差不多。”
“這次咱們來個借力打力。”
“至於劉鎮長”張洪亮沉聲說道:“鎮長是個老好人,並不是不明是非,他會理解的。”
副所長聞言眼睛一亮。
崔家莊是南石鎮最令人棘手的村子。
以崔姓居多,特彆喜歡抱團。
再加上崔仁東是個強勢的村長。
村子裡發生案子,都自己解決。
派出所就算是得到消息趕去,也會被崔家人敷衍,隻能無功而返。
“老所長,還是您高明?”劉副所長適時豎起大拇指。
張洪亮歎口氣道:“就算機務段的同誌不出麵,咱們派出所也得行動了。”
見劉副所長麵帶疑惑,張洪亮卻沒有接著講下去的意思。
他抬頭看看高掛天空的日頭兒:“馬上就到晌午了,你給機務段的同誌做一頓臊子麵。”
“咱們所裡可就剩下不到半斤的細糧了.”劉副所長麵帶為難。
“上個月發了兩斤細糧,我就擱在宿舍的櫃子裡,先拿去頂用。”
“這怎麼行,哎呀,老張,嫂子知道了,肯定得跟你鬨騰。”
“她一個老婆子,鬨什麼鬨?!”張洪亮瞪大眼說道:“要是機務段這些人能幫咱們把崔大可解決了,我拿一個月的工資,請他們吃肉!”
張洪亮說完,大步朝郵局走去。
劉副所長看著他的背影撓撓頭:“上次是誰被嫂子攆到床底下的?”
張所長已經走遠,似乎被石頭絆倒了,打一個踉蹌。
兩人離開後。
周克皺著眉頭思索許久,突然說道:“愛國,張所長的態度變化得太快了,我覺得咱們是被人當槍使了。”
張洪亮先是麵帶為難,見李愛國態度堅決後,卻又極力配合。
態度變化之快,任誰都會懷疑。
李愛國豈能看不出,抽著煙淡淡笑道:“隻要能幫苗苗討回公道,解決崔大可這顆毒瘤,當槍使又怎麼樣?!”
劉東平讚同:“能給彆人當槍,也需要實力。”
這話一出,李愛國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這個沉默寡言的采購員,竟然還是個大哲學家。
幾人閒扯著。
張洪亮帶著一個身穿墨綠色製服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中年人身材消瘦,頭發已經花白,膚色被曬得黝黑,一看就是那種常年在外奔波的。
果然.
張洪亮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南石鎮的郵遞員鐘大奎,南石鎮所有信件和彙款單都由他經手。”
鐘大奎是那種老實巴交的人,進到派出所裡本來就膽戰心驚。
看著幾人臉色嚴肅,更是小腿發軟,身體發抖。
他坐到椅子上,雙手扶著膝蓋,坐出一個被審問的標準姿勢:“領,領導,俺犯事兒了?”
李愛國站起身,遞給他一根煙,拿出打火機幫他點上。
“彆緊張,今天之所以找伱來,就是想跟你了解一些情況。”
抽了兩口煙,感覺到對方和煦的態度,鐘大奎鬆口氣,半拉屁股蹭到椅子上:“領導,您儘管問。”
李愛國給周克使個眼色。
周克站起身將那些彙款單遞過去:“郵遞員同誌,這些都是你送的嗎?”
南石鎮是小鎮,彙款的人本來就不多。
鐘大奎看了幾眼,就想起來了。
“確實是我送到崔家莊的。”
“你親手交給了崔大山嗎?”周克追問。
“是我親手.”
郵遞員話剛出口,被一道冰冷的眼神,盯得渾身發抖。
他扭頭看去,隻見剛才遞煙的那個領導,此時臉色冷如冰霜。
“鐘大奎,我們不是郵局的領導,對你工作上的失誤不感興趣。”李愛國緩聲提醒道:“但是你要是敢撒謊,以至於誤導了我們的調查方向,到時候我們可是要追究你的責任。”
不得不說,李愛國跟老貓他們一塊行動了好幾次,現在身上已經沾染上了那種威嚴的氣勢。
就連坐在他身旁的周克,也頓時感覺到心頭壓了座大山,更彆提鐘大奎這個老實巴交的郵遞員了。
他忍不住渾身打個寒顫,煙頭掉在了地上,也不敢撿起來。
扯著嗓子說道:“領導,不是俺不送到崔大山手裡麵,是,是他弟弟每次都在半道上攔住我。”
也許是太過著急,周大奎竟然被自己的吐沫嗆住了,劇烈的咳嗽起來。
李愛國的臉色逐漸緩和,重新掏出一根煙,遞給鐘大奎:“彆著急,慢慢說。”
鐘大奎接過煙,情緒緩和許多,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按照郵電局的規定,彙款單是要親自送到收件人手中。
但是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特彆是對於基層單位來說,為了更快完成工作,職工們違規操作更是常見的事情。
由於機務段彙出彙款單的時間是固定的,每次崔大可都會‘偶然’出現在崔大山家附近。
攔住前來送彙款單的鐘大奎,表示自家哥哥身體不舒服,彙款單就由他幫忙轉交。
崔大可是崔大山的親弟弟,轉交彙款單也正常,鐘大奎也沒有在意。
今天聽到幾人詢問此時,才感覺到事情不對勁。
李愛國追問道:“彙款單不是要簽名嗎?每次都是崔大可簽的名字嗎?”
周克聞言頓時來了精神。
隻要崔大可敢在彙款單上簽名,那就能直接抓人了。
鐘大奎眼皮上挑,回憶片刻,搖搖頭道:“每次我都是等在崔家的外麵的柿子樹旁,崔大可將彙款單拿進去,片刻功夫之後,又將回執送還給我。”
“啪!”周克氣憤的拍打桌子:“你竟然不讓他當麵簽名?難道不知道這違反規定嗎?”
鐘大奎嚇得臉色大變,說不出話來。
李愛國擺擺手攔住周克,示意他彆著急。
隨後扭頭看向鐘大奎:“你願意跟我們一塊去崔家莊走一趟嗎?”
“.願意。”鐘大奎遲疑片刻,重重的點點頭。
雖然沒有拿到崔大可簽名的證據,但是有了鐘大奎這個人證,已經足夠了。
李愛國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將張洪亮請到一旁,小聲嘀咕幾句。
“李司機,您放心,我保證給您辦得妥妥貼帖的。”
幾人籌劃完,已經到了中午時分。
李愛國按了按自己餓得火燒火燎的肚皮,抬起頭說道:“老張,你們南石鎮上有國營飯館嗎,今兒請大家夥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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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遠到是客,哪能讓您破費,我已經讓食堂做飯了。”
張洪亮走出屋子,朝著隔壁既當值班室,又到那個廚房的屋子喊道:“老劉,飯做好了嗎?”
“好了,好了”
一連串回應之後,劉副所長端著兩碗臊子麵走進辦公室。
周克站起身接過碗,有些詫異的說道:“老劉,您這個領導,親自做飯。”
此時副所長脖子上耷拉著圍巾,身上穿著圍兜。
他煙熏火燎的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咱們派出所人少,請不起廚子,我退伍前在部隊當過炊事兵,算是趕鴨子上架了。”
“你們等著,我再去端飯。”
“大廚同誌,你啊坐著就行,我們自己來。”
李愛國忙站起身,帶著劉東平到了隔壁屋內。
沸騰的開水讓屋內煙霧繚繞,充滿了煙火氣。
牆邊盤著火炕,靠近窗戶的位置放著煤爐。
牆壁已經被煤灰熏得看不清楚原本的顏色,噴香的飯菜味道跟潮濕腐朽的味道混合在一塊,顯得格外的怪異。
李愛國走到牆角處,拎起蓋在麵缸上的圓木板看了一眼,裡麵的白麵隻剩下缸底。
劉東平也湊過來瞅瞅,唏噓道:“李司機,咱們是不是把人家的存糧吃了?”
李愛國沒有吭聲,盛了飯菜,出了屋子。
剛準備找個風景優美的地方蹲下。
遠處一個身穿舊製服的年輕同誌走過來,肩膀上扛著扁擔,扁擔兩頭掛著兩個木桶。
距離很遠,他就大聲喊道:“真香啊,劉副,整啥好吃的了?”
“小胡回來了,趕緊的,臊子麵。”劉副所長招呼了一聲,給李愛國介紹道:“這位是我們派出所的小胡。”
“這位是機務段的李司機,前來調查崔大可的事情。”
小胡放下扁擔打招呼:“同誌,你好。”
李愛國端著飯碗,上下打量小胡,疑惑道:“胡同誌,你擔著扁擔乾什麼?”
小胡顯得不好意思,撓撓頭。
劉副所長解釋道:“前些年南石鎮兵荒馬亂的,很多年輕人被敵人抓了壯丁,死在了外麵。
留下一些孤寡老人,生活不方便。
小胡每天上午,都會下街道幫那些老人擔水,照顧老人的生活。”
李愛國聞言肅然起敬個子不高的年輕人,此時似乎長高了不少。
“‘扁擔精神’,滋養警魂”
此時張洪亮聽到動靜,從辦公室裡走出來,聽到這話,拍著手說道:“扁擔精神.好詞!”
“我正愁怎麼宣傳小胡的事跡,現在終於有了主題。”
小胡聽到這話,臉瞬間紅了,搓著布滿老繭的手說道:“所長,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沒有那些鄰居,就沒有我,做這點事,不算啥。”
“再說了,這樣是傳揚出去,有人該在背後說我假積極了.“他低下頭,小聲說道:“我就是想幫大娘大爺們辦點事兒。”
李愛國走過去,重重拍拍他的肩膀:“胡同誌,你這樣想可不對。”
小胡詫異的抬起頭,張洪亮也作出一副側耳傾聽的樣子。
李愛國端著碗說道:“你一個人能幫助幾個孤寡老人?”
小胡不吭聲了。
李愛國接著說道:“隻有把你的事跡宣揚出去,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才能幫助更多的人。”
小胡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挺起胸膛道:“所長,我以後再也不怕被人說假積極了。”
張洪亮聞言鬆口氣,衝著李愛國感激的點頭。
小胡這孩子上進,喜歡幫助人,是個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