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在漆黑的夜幕下。
星星點點的火光在山穀中緩緩挪動。
那是村民們舉著火把,他們彙聚成一道希望的火線,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伴隨著吱吱嘎嘎的聲響,牛車行進在隊伍的最前方。
李愛國坐在木板拚湊而成的“疑似車箱”內,跟魏莊村長魏自民閒扯起來。
“老魏村長,這次多虧了你幫忙。”
“瞧你這話說的,甭說您們是為了送茶瓶才出了事兒,就算是遇到陌生人,俺們也得幫忙。”
魏自民年歲雖大,目光卻炯炯有神。他手持長鞭,輕輕一揮,發出清脆的響聲。
“來整一根。”李愛國給旁邊的村民們讓了一圈煙,又遞出一根給魏自民。
魏自民擺擺手:“煙卷兒沒勁,俺們年歲大的人抽不慣這玩意。”
說著話,他掏出掛在腰間的銅煙袋鍋子,劃著打火石點上,吧嗒吧嗒抽兩口。
李愛國這才記起來,上次在司機樓裡,魏自民也是接了煙,卻沒有抽。
隻是,供銷社裡的老劉頭抽得倒是挺歡的。
那根兩公分的煙頭在李愛國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老魏村長,你們村供銷社劉老頭是本村人嗎?”李愛國閒扯幾句,裝作無意的問道。
“不是咧,他們兩口子是從京城來的,好像跟區供銷社裡的領導是親戚關係。”
魏自民提起老劉頭,豎起了大拇指:“那人可是個能人,識文斷字,我們村很多孩子的名字,都是他給取的。”
“是嗎.”
這會功夫。
前方昏黃的道路上已經出現了卡車的身影,李愛國跳下牛車跑了過去。
張鐵牛和閻解成看到火把,知道李愛國帶人過來了。
“李司機,我們兩個還以為要在這裡過夜了。”
“是啊,你不知道我多害怕,這周圍都是野狼。”
李愛國跟兩人介紹了老魏村長。
得知幾人竟然獵到了兩頭野狼,人群中一個年輕小夥子踉踉蹌蹌的衝出來,緊緊握住了閻解成的手。
“同誌,謝謝你給我報了仇。”
聽到這話,閻解成雖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是指指李愛國說道:“主要是李司機出了大力氣,我就幫了點小忙。”
那年輕小夥子轉過身衝著李愛國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麼傷心的事情,悲痛襲上心頭難以壓抑。
他轉過身走到遠處,肩膀無力的顫抖著。
閻解成有些好奇的說道:“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小夥子看上去壯壯實實的,咋跟婆娘一個樣。”
“彆亂說話。”李愛國提醒閻解成。
這時候,老魏村長歎口氣,解釋道:“那娃子叫魏大柱,乾活是把好手,是我們村乃至整個公社的頭排。
今年夏天,他媳婦兒添了個男娃子。
前不久秋收,村裡人都在碾場裡忙活到半夜。
魏大柱和媳婦兒回到家,發現窗戶被撞破了,窗戶台上還有血跡。
打開門進到屋內一看,兩人都慌了手腳。
火炕上哪裡還有孩子的身影啊。
當天晚上我們村還有附近三四個村子的社員們都全體出動。
在山上找了半夜,卻沒有找到孩子,隻在壕溝裡麵找到一條被撕破的褲子。
那褲子正是魏家娃子的”
說到這裡,老魏村長乾裂嘴角下垂,形成了一個淒苦的弧度,再也說不下去。
李愛國卻已經知道了結果。
這年月野狼進村叼走孩子的事情時有發生。
野狼是要吃人的。
閻解成也不吭聲了。
“這山上的野狼比彆的地方更狡猾,好像通了人性,見到大隊人上山、見到帶槍的獵人就躲了起來。
所以俺們公社組織了幾次圍獵,卻是一無所獲。”
老魏村長抽空煙袋鍋子,接著說道。
閻解成頓時樂了:“這麼說,我還算是立了功?”
老魏村長不明所以。
李愛國解釋道:“他是誘餌。”
閻解成:“.”
閒扯幾句。
眼見天色越來越晚,李愛國開始布置救援事宜。
由於魏莊並沒有修補水箱的工具,隻能先用幾頭牛將卡車拉回村子裡,等明天會京城請機務段整備車間的同誌幫忙。
卡車掛空擋,由張鐵牛把持方向盤。
李愛國則一邊招呼幾頭老黃牛,一邊繼續跟老魏村長閒扯。
“供銷社的劉老漢好像也不是京城人吧?”
“那不能!”
老魏村長連忙擺手:“當初我可是見過他的介紹信,上麵寫明了他就是京城人。
因為子女在戰亂中死去,隻留下了他們老兩口,他們傷心欲絕所以才來到我們魏莊。”
“介紹信還在嗎?”
“怎麼,你覺得劉老漢有問題?”
老魏村長的臉色嚴肅起來,用疑惑的目光打量李愛國。
“那倒不至於,我感覺劉老漢好像跟我的一個遠房大爺長得比較像。
隻是當年兵荒馬亂的,我爺爺跟他失散了。
這些年老人家身體不好,一直念叨他來著。”
李愛國眼睛一轉,笑道:“我作為晚輩的,總該滿足老人家的心願。”
“也是,這種事兒要是不搞清楚,也沒辦法直接登門詢問。”老魏村長本身就是憨厚的性子,很能理解李愛國的苦衷。
“介紹信應該還在,收在櫃子裡麵了,等回了村俺給你找出來。”
老牛將卡車拉到魏莊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八點鐘。
本來已經安靜的小村子瞬間沸騰了起來。
卡車停在村頭的碾場裡麵,很多年輕人和小孩子都圍過來看熱鬨。
摸摸亮晶晶的車頭燈,碰碰烏黑的車軲轆,個個眼中透漏著驚奇。
而村子那些年紀較大一點的,則對那兩頭野狼更感興趣。
隻不過誰也沒有吭聲。
這兩頭野狼是機務段的人獵到的。
誰要是敢開口,老魏村長肯定會收拾他。
李愛國將張鐵牛拉到一旁,商量道:“鐵牛,這次將卡車拉回來,多虧了社員們幫忙。
我看這兩頭野狼就請大家夥吃一頓好的,怎麼樣?”
“我看行,兩頭野狼都是你獵到的,你做主就好。”張鐵牛也沒有意見。
畢竟這玩意屬於意外收獲,並不歸機務段所有,可以自行分配。
閻解成覺得不妥當,這兩頭狼將近七八十斤肉,至少值一百多塊。
就這麼送給彆人,實在太可惜了。
他一直在旁邊小聲嘀咕,李愛國卻沒有理會他。
“老魏村長,我們這次來你們村,也驚擾了不少人。
既然大家夥都來了,咱們乾脆搞一個狼肉大會,請大家夥過過肉癮。”
“哎呀,這可使不得,這是你們的獵物,俺們怎麼能要呢?”老魏村長就像是摸到了紅烙鐵,連忙擺手。
“咱們工農是一家,村長同誌,您忘記了嗎?”
“這”
老魏村長扭頭看看那些社員們。
雖然現在大家夥都吃上大鍋飯了,能夠填飽肚子。
但是想吃一頓肉還是很難的。
第(1/3)頁
第(2/3)頁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努力咽下即將湧出的情感,但他的眼角卻溢出了點點淚花。
“我老魏這次就算占你們的便宜了!”
見老魏村長點頭,那些社員們頓時興奮了起來。
村口老皂角樹上的犁鏵片敲得鐺鐺鐺響,驚醒了被夜幕籠罩的村莊。
那幫子老婆子、小媳婦們帶著娃子趕到了碾場。
很快現場聚滿了人。
老魏村長見人來得差不多了,扯著嗓子喊道:“今天前門機務段的工人大哥,在東嶺山上獵取到了兩頭野狼。他們決定將野狼貢獻出來,請大家夥好好的吃一頓。
咱們社員兄弟們,一定要銘記這份恩情。
在未來的農業生產中,要鼓足乾勁,勇爭上遊。
用糧食的大豐收,來回報工人兄弟的恩情。”
現場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各家頓時歡呼起來,歡聲笑語熱鬨非凡。
大多數社員都是感激又興奮,也難免有幾個腦子拎不清的貪心貨。
兩個小腳老婆子拎著籃子急急走到老魏村長跟前,不甘心地盯著那兩頭狼,捏著嗓子說道:“這狼肉現在歸村裡所有,那就是大家夥的。
俺也不吃啥狼肉大會了,隻要分個十斤八斤肉就行了。”
“大姐這話說得有道理,燉狼肉有啥好吃的,還不如放到罐子裡,加上點鹽花花,能多吃幾天呢!”
聞言,老魏村長臉色一沉。
煙袋鍋子敲在樹乾上,敲得梆梆作響,嚇得兩個小腳老婆子渾身打哆嗦。
他沉聲說道:“現在咱們村子已經改造成公社了,吃的是大鍋飯!
再說了,這兩頭狼是機務段工人兄弟送給村子的,不是給你們黃家的。
東嶺山裡還有成群的狼,隻要你也去打幾隻來給大夥分。
我當家做主,也分你們黃家十斤八斤肉。
咋了,不敢進山?
叫你兒子去,咋樣?!”
老魏村長瞪大眼睛,幾句話逼問得兩個小腳老婆子說不出話來。
她們耷拉著腦袋,隻能盯著鞋尖猛瞅。
裹小腳這種陋習其實並不像想想得那麼普遍。
隻有相對比較富裕一些的家庭,才會給女兒纏足。
纏足之後的婦女行動不便,影響勞動,所以比較窮苦的人家是不會給女兒纏足的。
這個偏僻的小村子裡,一下子出現了兩個小腳老太太,甚是奇怪。
魏大柱見李愛國幾人麵帶疑惑。
在旁邊小聲解釋道:“這兩個老婆子都是黃家地主的媳婦兒。
解放後,雖然黃地主給二房辦了手續,一家人還是住在一塊。
黃地主的兒子不爭氣,每天不上工,掙不到工分,算是村子裡日子過得最差的人家了。”
今年魏村開始吃大鍋飯,社員們吃飯不要錢。
但是有些勤快的人家,在田間裡開辟一塊自留地,或者是上山采點山貨,還是能過上好日子。
像那些解放前靠著吸血過日子的人家,讓他們靠自己的勞動吃飯,簡直比登天都難。
現在遇到了吃肉的機會,就想著耍點小聰明多占點便宜。
本性難改啊!
這時候,村裡的殺豬匠將野狼開腸破肚。
野狼在山上也是飽一頓饑一頓,都是皮包骨頭。
兩頭野狼去皮去骨,再刨掉下水和狼頭,能得七八十斤淨肉就不錯了。
老魏村長讓殺豬匠選了十幾斤上好的淨肉劈下來,找三根麻繩子吊著,送到了卡車旁。
“李司機,兩位同誌,這些帶回去給家裡麵人嘗嘗鮮。”
李愛國也沒推讓,喊上張鐵牛和閻解成收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