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後,他得把香蕉運走,換回了大米,這些社員也能吃上大米飯了。
就在這個時候,四五個身穿大褂的社員突然從外麵躥了進來。
他們手裡都端著搪瓷碗,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再加上頭發亂糟糟的,要是在武俠裡,李愛國肯定認為他們是丐幫子弟。
這些人看到李愛國幾人正在吃大米飯,頓時大喜。
其中一個胖乎乎的家夥似乎帶頭的。
他將搪瓷碗遞到陳榮利麵前,哈哈大笑:“陳支書,這不是趕巧了嘛,你們公社吃大米飯啊,趕緊給我們盛飯。可不要那些稀湯寡水啊。”
陳榮利的臉色頓時冷淡下來:“肥仔,大米飯就那麼點,已經全吃完了,隻剩下浠菜粥了,你要是願意吃,我讓廚子給你盛飯。”
“浠菜粥?你打發叫花子呢!我們繞了四五裡路,來到你們公社,就為了喝點浠菜粥?”
肥仔說著話,臉上浮現出一絲狡黠。
趁著陳榮利不注意,繞過他,大步衝進了食堂裡。
“真特麼的倒黴,竟然吃光了。”
看到烏黑的大鍋裡連一個米粒也沒有,肥仔拎著搪瓷碗悻悻地走了出來。
他帶來的那幾個社員見狀圍上來問道:“肥仔,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喝浠菜粥嗎?”
“喝,喝你看我是喝那玩意的人嗎?”
肥仔臉上肥肉亂顫,狠狠的瞪了他們幾眼,轉過正準備走。
他在路過小院的時候,眼睛一轉,停下腳步,看向大石公社的社員們。
“我說幾位,人家吃白米飯,你們喝稀湯寡水,都是一個公社的,這是搞不平等啊。你們就受得了?”
這是純純的挑撥離間。
那幾位社員扶著桌子站起身,嗬嗬笑道:“肥仔,我們願意喝稀湯,你管得著嗎?
有空的話,還是想想你們公社的社員是不是連浠菜粥也喝不起吧。
昨天我遇到了你們公社的石榴,他好像餓了兩天了,你老爹也太過分了吧。”
此話一出,肥仔的臉色驟然黑了下去。
他沒有想到,這幫社員竟然如此維護陳榮利。
“走!”
肥仔吃了個沒趣,跺跺腳,帶著幾個社員離開了。
陳榮利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公社門口後,尷尬的笑笑:“愛國同誌,讓你見笑了。”
這群人好像是專門來討飯的,隻不過態度卻很強硬,現在討飯的人,都成大爺了嗎?
李愛國疑惑道:“陳支書,那胖子好像不是你們公社的社員吧,他怎麼能帶人來公社裡吃飯?”
胖仔剛才表現出來的氣勢,好像是大石公社應該請他吃飯一樣。
周克和王大奎此時也吃飽了,放下碗筷看向陳榮利。
提起這事兒,陳榮利臉色浮現出一絲無奈,歎口氣說道:“
您猜的不錯,剛才那人綽號肥仔,是隔壁烈馬公社周支書的大兒子。
你們來自北方,可能不了解我們這邊的規矩。
我們這邊自從由互助組晉升為高級公社後,由公社統一發飯票,社員們可以憑飯票到各個食堂就餐。
公社社員外出,也可以拿著公社印發的飯票,到其它公社的飯堂吃飯,走到哪就吃到哪,吃完抹抹嘴巴就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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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地方為了方便社員用餐還開出了“流水席”,專門招待其他公社的社員。”
南方的公社比北方公社還要高級啊!
李愛國點頭:“跟五鬥米道、置義舍差不多。隻不過公社裡哪裡有那麼多糧食。”
陳榮利抬頭看看李愛國點頭:“同誌您看得很準,我們公社的存糧其實算是多的了。
但是也經不起這麼吃,四五個公社的社員拿著飯票來吃飯。
不到幾個月,很快就出現了上月吃下月米、寅年吃卯年糧的窘況。
後來不得不得不將“一天三餐乾飯”改為“稀粥與雜糧混合”了。
肥仔他們這才不再來我們公社吃飯。”
他停頓片刻,接著說道:“今天吃乾飯,為了防止其他公社的人知道,我特彆派出二寶去守著道路,沒有想到還是被肥仔溜進來了。”
能繞過守路的民兵,這個肥仔倒是個當迪特的人才啊。
李愛國先是覺得有些驚訝,旋即便明白了。
公社村子之間通婚不斷,雖是兩個公社,社員們其實都是親戚關係,肥仔能夠得知這個消息,並且溜進來也很正常。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
陳二寶帶著幾個社員跑進來。
“支書,肥仔那家夥來了?對不起,我沒有守好道路。”
“這不是你的錯。二寶,你趕緊吃點飯,然後帶愛國同誌他們去香蕉田裡摘香蕉。”
陳二寶和幾個社員記掛著賣香蕉,呼呼啦啦喝了一碗浠菜粥後,便帶著李愛國幾人出了村子,直奔實驗香蕉田。
此時,肥仔帶著烈馬公社的幾個社員,頂著大太陽往烈馬公社趕,
他叼著狗尾巴草,敞開褂子,時不時扇扇風,心情十分鬱悶。
今兒跑了四五裡路,還差點被陳二寶抓到,結果連口大米飯也沒混上,實在是虧到家了。
一個社員氣呼呼的說道:“這老陳頭也太小氣了,這些人是從京城來的,他竟然每人隻給做一碗米飯。”
“老陳頭就是個小氣鬼,當初咱們串公社的時候,就屬大石公社的飯菜最差。”另一個社員讚同。
聽到兩人的話,肥仔突然停下腳步,問了一個問題。
“既然老陳頭這麼小氣,為什麼要給京城客商做大米飯呢?”
此話一出,那幾個社員都懵了。
看到小兄弟一臉呆萌,肥仔扭頭看看旁邊的香蕉田。
“我聽嬸子講過,大石公社已經半年沒有吃過大米飯了,就是陳大寶結婚的時候,也是用大米粥對付。”
“老陳頭舍得花這麼多大米,下了這麼大的血本,這幾個京城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說不定他們是來收香蕉的?”
想到這裡,肥仔頓時激動了起來。
他們烈馬公社也種了不少香蕉,馬上就要成熟了卻賣不掉。
要是真找到銷售門路的話,說不定他就能接父親的班,擔任下一任支書了。
這時候,遠處出現了幾道身影,赫然是那幾位京城人,旁邊還有陳大寶和陳二寶作陪。
陳大寶是大石公社的生產隊長,因為為人能乾,做事兒公道,還是陳榮利的親侄子。
大石公社的人都認為,一旦陳榮利不乾了,接班的肯定是陳大寶。
看陳大寶對幾人恭敬的樣子,肥仔心中更加篤定幾分。
他帶著幾個社員悄默默的溜進香蕉田中,遠遠地跟在李愛國幾人的後麵。
香蕉田的一個壩上,用竹子搭著一個棚子。
棚子搭的很高,離地一米的地方,用麻繩吊著一隻竹床,社員陳二毛正坐在竹床裡。
聽到腳步聲,他抄起獵槍從床上下來,光著腳丫站在地上,烏黑槍口跟隨著緊張的目光,在茂密的香蕉從中來回徘徊。
“邊個?係咪撻蕉。”
“係我,老叔,我係大寶。放下槍,彆跑火傷了人。”
聽到大寶的聲音,陳二毛這才放下獵槍。
李愛國也鬆了口氣,那杆老獵槍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搞不好會走火。
陳二毛看到李愛國幾人,目光中帶著審視的意味,問道:“呢個男仔邊個?”
陳二寶走上前,指著李愛國幾人介紹道:“他們係京城來的客商,專門來咱們這裡收購香蕉。支書讓我們砍這塊田裡的香蕉。”
“可是這香蕉是準備出口老毛子的。”陳二毛皺眉頭,“為了種好這塊田裡的香蕉,咱們還專門請了農技站的老師教導。”
陳大寶壓低聲音:“老叔,你還不知道吧,縣城裡傳來了消息,今年老毛子那邊的訂單取消了,為了避免社員們恐慌,支書才沒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叼距老母,食咗屎啦老毛子!”陳二毛聞言暴怒。
難怪這陣子公社每天都要派人出去買香蕉呢,原來是老毛子反悔了。
陳二毛一陣後怕。
要是沒有京城的客商,這香蕉田裡的香蕉說不定得爛在地裡麵。
陳二毛頓時變得熱情了起來。
用布滿老繭的手跟李愛國握了一下,他操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說道:“歡迎,歡迎,我們這塊香蕉田裡的早蕉,是全省最好的高州矮腳遁地蕾香蕉,品質非常好,非常便於長途運輸。”
高州矮腳遁地蕾香蕉??
李愛國扭頭看去,在香蕉樹的簇擁下,香蕉果實垂掛下來,像一串串青色的風鈴。它們的外皮光滑而飽滿,散發著淡淡的果香。
跟一般的香蕉相比,高州矮腳遁地蕾香蕉小果多而大,香蕉果看上去很結實。。
李愛國在前陣子的火車上,曾跟送苞米棒去農科所的老農民專家扯過一陣閒話。
得知改良品種的高州矮腳遁地蕾香蕉,曾經遠銷海內外。
隻不過矮腳遁地蕾要求種植技術水平高,再加上要求土地肥沃,產量一般,才沒有大力推廣。
李愛國當初就有疑惑,為什麼上級領導會枉顧實際情況,而要求社員們把農田改成香蕉田。
看來真正的原因是為了老毛子的訂單。
誰知道老毛子的訂單竟然取消了,大石公社才吃了大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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