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絲塔居然直接問了出來。
“不算很長了,我在這座島上的時間太長,我的身體已經遭到了魔力不可逆轉的破壞,而且隨著這座島上的儀式完全激活,這個時間還會繼續縮短。我會找一個沒有痛苦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莉絲塔,不如幫我選擇一種方式?”
“您的計劃中應當沒有我在此插手的餘地,祖父。”莉絲塔搖了搖頭,“您為此已經籌劃了十年之久,那麼您選擇的應當是八日吟誦。”
“但是撐不到八天,我很清楚。”雷尼克斯歎息道。
“我知道您想要追求穩定,可是將一切都寄托在可能上也不算穩定吧?我不相信您那樣聰明的腦子想不出更加有效率的方式,所以為什麼這麼慢?”
“因為我需要辦到的事情太多,太複雜,莉絲塔。”雷尼克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就是我希望你能夠成長的地方。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甚至不如你,但是如今的我確實比你知道得更多。”
“我很尊敬您,祖父。您的知識和眼界都是令我仰慕的,在我小的時候,我覺得您是一片無法窮極儘頭的大海。”
“哈哈,那現在呢?”
莉絲塔盯著雷尼克斯那衰老的麵容看了幾秒鐘才開口:“一片大湖。”
“依然廣闊,但一眼已經可以望得見儘頭了是嗎?莉絲塔,如果是彆人說這句話,我會從心裡嗤笑他。”雷尼克斯伸手拉開了自己書桌的抽屜,“我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
“禮物……祖父,看來您的心意已決。”
“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讓你來到島上,不過你的父親資質不足,他雖然在嵌合魔法上學得不錯,卻無法在魔法學上繼續深入下去,他不了解,卻執意要帶你來。”
“您真的在乎我父親的看法?”莉絲塔疑惑地問。
“還是會在意一些的,隻要與我的規劃不衝突,我為什麼不答應我的兒子提出的一些正當請求?”雷尼克斯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信封,遞給莉絲塔。
“是‘絕望速遞’。”莉絲塔接過信封後皺了皺眉,“為什麼把它給我?祖父?”
“想一想,莉絲塔。”雷尼克斯笑了笑,“既然你來到了這座島,那麼我當然也要為穩定做一些彆的準備。莉絲塔,我很清楚,你不是來支持我的,你是來……破壞我的計劃的。”
“我是個霍華德,祖父。”莉絲塔微微昂起頭,“我們認為應該去做的事情,無論正確與否,都會堅持做完為止。您難道要阻止我嗎?”
“我沒有那個餘力了,不過我很想看到,你能夠做到哪一步。不要讓你的父親知道,離開吧,莉絲塔。”
“我會將這視為是一次畢業考試的,祖父。”莉絲塔捏緊了信封,陸凝能夠感覺到她內心充滿了自信,“您的目標隻會實現一部分——有利的那部分,我保證。”
雷尼克斯有些疲勞地點了一下頭,不再說話了。而莉絲塔微微躬身行禮之後,便拉開門走出了房間。
二人的對話讓陸凝稍微了解了一下這次自己選擇的這位角色的性格。
島上的人大多都是一些比較圓滑的大人,就算是其中脾氣最不好的卡迦博一旦發現話題方向對自己不利也會沉默,傭人們更是雷尼克斯的擁護者,比較有點銳氣的也就是霍英壟、辛西亞這兩個較為年輕的了。
然而莉絲塔完全能說是年少氣盛,恃才傲物了。
她毫無疑問是一個魔法上的天才,被雷尼克斯承認的優秀。陸凝現在甚至不準備控製莉絲塔了,她很有興趣,很想看看這位在第三輪增加的新人能夠在島上做到什麼程度。
莉絲塔下樓之後,看到了在大廳裡麵正在等她的來恩伍德和米莉亞。
“莉絲塔,父親和你說什麼了?”來恩伍德問。
“沒有什麼,學業方麵的問題。”
“那看來父親不想讓你說太多,好吧,既然是他的意思……”來恩伍德立刻會意,“我不問了,我們先回去吧。”
“父親,您應該和迪米特裡叔叔有約定。”莉絲塔搖了搖頭,“我對你們的約談不感興趣,還是讓我在主館這裡再逛逛吧,我上一次來的時候才十歲。”
“好吧,也可以。回去的時候找個傭人送你回去就好了……哪怕是你自己開車,也要找一個人。”來恩伍德叮囑道。
“知道,父親。”
莉絲塔對來恩伍德的態度在完美遵循了家規的同時,也並沒有顯露出太多麵對親人的親情,同時……陸凝感覺她也沒有雷尼克斯子女之間那種厭惡。
“迷迭香,放下你手中的工作,陪我介紹一下主館,我要看看這裡和我記憶中有沒有什麼變化。”
……而且強勢。
陸凝在繼續觀察,她完全共享著莉絲塔的視野與情感,甚至能夠以類似扮演雷尼克斯時候的方式感知到莉絲塔身上的一些魔力。隻可惜遊客與扮演人物之間的界限是被集散地封死的,她絕對不可能使用這些魔法。
在走進後花園的時候,莉絲塔就看到了尹阿宋這個園丁,而她無疑第一眼就看出了園丁身上的一些問題,在隨口兩句話將尹阿宋指使到遠離園丁小屋的地方去收拾花草之後,她就直接帶著迷迭香來到了園丁小屋那裡。門鎖被她用發卡輕鬆打開,而進入房間後,莉絲塔拔下一根頭發,用打火機引燃之後,將粉末向空中一灑,目光就落在了藏匿魔法書與施法材料的地方。
如果說本輪之前陸凝可能還對這位繼承人有些同情的話,那麼現在她正在同情的就是那些隻是普通人的霍華德財團高層了。
她用那名為“絕望速遞”的信封將魔法書上的內容整體拓印了進去,接著便將書本放回了原位。
緊接著,她又拜訪了卡迦博,用純粹的交易方式,拿兩個被她自己成為“防禦咒文”的護身符交換到了兩瓶卡迦博自己調配的藥劑。
然後是施裡特,在與這位畫家的交談之中,莉絲塔展現出了陸凝自己根本扮演不來的藝術鑒賞力和藝術史功底,不過半個小時就將施裡特準備創作的畫作靈感來源、繪製方式和表達形式都摸了個清清楚楚。最後,她還稍微告戒了一下對方,讓對方不要急於創作——以靈感需要爆發,但藝術需要沉澱的理由。
之後是心宮淺夏、潘慎、圓穀寺空、久住平真、韓熙轍、渡邊淵子……
莉絲塔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把主館大部分賓客都拜訪了一遍,除了古斯塔夫、查斯汀娜、廉清宜這三個人以外,她每個人都多少聊了幾句,那些此前遊客們開會認為背景可疑的更是花了一些時間去交談,並將雙方的關係穩定維持在了“有共同話題的普通朋友”這種程度。
不過,她確實和每個人都能在對方的專業領域聊得來。這種做法,讓陸凝可以完全認定,莉絲塔有著非常明確的目的性,她和島上還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的那些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