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租沒了,夏稅也沒了。
家裡父親陰沉沉坐在廳裡,審問跪在地上的俘虜。
俘虜叫宋守真,南邊的宜君人,不是書生,是個樂工。
這夥賊人和屠滅老廟莊的不是一夥,他們從南邊來,是白水王二的部下。
前不久王二在商洛被官軍殺了,上萬賊眾四散而逃,他們一夥繼續往北逃,沿途收攏了上千人。
前兩天到延安府,混在城外流民裡打聽到黑龍山買了兩千七百畝地,又是曾被革職的官員,就想來吃大戶。
劉向禹隻覺額頭一陣眩暈,閉目穩了穩才恨鐵不成鋼道:“你祖上也是忠良之後,為何做出……唉!”
“忠良之後?忠良之後我隻有造反才能穿長——哎喲!”
宋守真話還沒說完,被劉承宗一腳踢倒在地:“不想活了就頂嘴。”
劉承宗擔心父親,吩咐提鐵鉤的郭紮勢看好俘虜。
他過去扶著劉向禹起身道:“大,你累了一天,進屋歇會,我來審他。”
他知道,這宋守真確實是忠良之後,所有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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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山西的樂戶,全是成祖皇帝靖難時擁護建文帝的忠臣後人。
在永樂年間另編賤籍,不準科舉,代代娼妓,永世不得翻身。
劉向禹看起來是真累了,沒有絲毫跟次子爭辯的意思,任由他攙扶著進了內宅,坐在榻邊重重歎了口氣。
劉承宗正要出去,才聽到劉向禹道:“承宗……”
轉過頭,父親欲言又止。
劉承宗點頭道:“沒事大,你歇著吧,放寬心,我心裡有數。”
他從父親臉上讀到太多憂慮。
五月到八月要交夏稅,可眼下黑龍山收成壞了。
這關,怕是闖不過去。
從內室出來,兄長承祖、堂弟承運在廳裡,曹耀高顯等邊軍都在前院收拾著甲械,打水洗臉。
“大沒事吧?”
劉承宗搖搖頭:“沒事,黑龍山事情太多,我怕他暈過去,後邊的事就靠咱們兄弟了,哥鄉兵有傷亡麼?”
劉承祖看起來也很累,點頭道:“棺材匠家獨苗死了,絕後;向良叔家的小五子腸子破了,估計保不住;還有幾個傷的,楊先生正給他們治呢。”
“賊人屍首收拾了麼?”
“正往北山搬呢,四十六具,倆大坑得挖到天黑,回來洗洗血,一會過去挖坑。”
劉承祖疲憊地歎了口氣:“後邊怎麼辦,還沒有頭緒,想問問咱大。”
“彆問了,把田裡婦孺都叫回村裡,夜裡彆讓她們出去,屍首就放在坑邊,不往坑裡放,從磚窯推兩車石灰過去。
然後承運算數好,趁天沒黑,再往田裡跑一趟,把這次各家田地損失算出來。”
劉承宗深吸口氣,轉頭看向曹耀、高顯還有田守敬,伸出手來:“幾位兄長,把你們解腕刀借我。”
這話一說,大夥都知道他想乾嘛。
劉承祖道:“承宗,他們也都是饑民,不至於死無全屍。”
“非親非故是敵是友,好像我就鐵石心腸一樣,哥,要我說他們就不該死,可咱就該死?”
劉承宗從曹耀那接來解腕刀,道:“活人死人孰輕孰重,我隻知他們是賊,賊首能在縣衙領賞,遭天譴的事你們報官不必管,我要他們的頭,自去割他們的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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