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都餓得沒力氣,就算有力氣也得為覓食考慮,路過了就給他添坯黃土。
不光黑龍山的人,趕路去搶劫的饑民也會添土,再有兩天就能把他埋起來了。
劉向禹的運氣不好,周圍的大戶都被百姓吃過。
他跟著隊伍一天走了六七十裡,從黑龍山朝府城方向出發,走到一半又換了條路回家。
局麵基本上是離府城越近,治安越亂,死人越多,但他相信反過來也一樣。
距府城十裡到四十裡這個範圍,應該是最亂的地方。
一場遠行讓劉向禹受益良多。
他基本上確信,朝廷軍隊在延安府行軍,難以得到補給;官府政令在延安府施行,也難以得到回應。
大明朝廷對陝西延安府的控製力,正值前所未有的最低點。
不過即使在調查之後,劉向禹依然不支持兒子當賊。
他生怕兒子把做賊,這旱災之下的權宜之計,當作自己應該做的事業。
做賊該是手段,不該是目的。
很多年沒吵過兒子了。
兩個兒子和小舅子在外麵做事的時候,劉向禹在家摩拳擦掌,思慮怎麼好好教訓他倆一頓。
還順便動員宗族給閒置的窯洞做了個大掃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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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出去搶大戶,總不能空著手回來吧?
真要空著手,也就不用吵了,那說明落草這種難度極大的事不適合他們。
他甚至連以後如何打探延安衛駐軍調動,都想好了。
唯獨沒考慮運回來糧食放不下的問題。
直到那天夜裡,他剛睡下,就被村莊人們的叫喊聲吵醒。
披上衣裳跑出院子,就看見所有人都向山外瘋跑。
推出去的那些車輛回來了,一輛、兩輛,車上堆著高高的糧食。
他聽見郭紮勢大聲催促各家帶上簸箕鏟子,用來在天亮前隱匿車轍。
沒人和他說話,隻有小鑽風抻著長腿圍他兜圈子,不時仰頭吠上兩聲。
黑龍山男女老少齊上陣,跑得就像一陣風。
劉老爺的臉上也露出笑意,他那倆兒子知道自己犯了錯,躲他呢。
看著有四百多石糧,夠黑龍山撐到七月了。
劉向禹想,兒子們這趟辛苦了,應當是搶了個大戶。
大戶的土圍宅院可不容易搶。
誰知道人們興衝衝卸下一車又一車,連話都不說,再把車輪推得飛轉,消失在山口的黑夜裡。
隔了半個時辰,又變成一隊滿載而歸的車隊,這次不光車隊了,幾十頭耕牛、騾子、驢子,都載著糧食。
就連青壯後生,也在背上馱著糧食回來。
很快村口就堆滿了糧食,可運糧隊伍仍然沒有停息。
一趟,一趟,又一趟。
劉舉人的血壓超過了身高,失去思考的能力。
如果單以搶劫糧食論成敗,他認為賊人這個稱號已經配不上他兒子了。
憑這辦糧的本事,給朝廷乾活能讓督糧參議下崗。
那要不給朝廷乾活……劉向禹攏著胡須搖搖頭。
大明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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