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戰爭的進程,終於又回到劉承宗等人最熟悉的環節。
戴道子也不找船了,率領塘騎在金沙江上遊西岸肆意馳騁,在方圓八十裡撒開三層塘馬,遮蔽整個戰場。
劉承宗麾下各千總占領山頭,依據幾座貴族莊園做出無路可逃負隅頑抗的假象,以張天琳部馬隊作為外線,隱藏於山穀之中。
當然找船的事也不能拉下,這事被交給尕馬和尚手下的貴族,讓他們沿河搜集渡船。
其實劉承宗心裡本來對奴隸製度的改革,心裡有個度。
大方向上保障奴隸生存權力,是他作為人的基本要求,在他看來把自己當人,也把彆人當人,才能說是個人。
但並不是要對所有貴族斬儘殺絕,這個度不是彆的,就是歸附貴族們的恭順情況。
如果人家歸附後,要錢出錢要力出力,全心全意跟他走,他又怎麼能把人家所有領地都沒收了。
況且就算都沒收了,將心比心,也要給人家考慮個一世衣食無憂的好去處。
但像林蔥王國這樣的事,劉承宗不打算再經曆第二次,一個分明已經向自己進貢的土司,居然在自己需要時截斷橋梁肆意妄為,真是莫大的罪過。
當然守著金沙江上鐵索橋確實有強硬的資本,這條江水布滿暗礁不通船隻,即使是渡船,也隻有幾段地方能渡過去,主要交通靠的就是鐵索橋。
守住橋口工事,就能讓對手望江興歎束手無策。
尕馬的貴族辦事效率挺高,當天下午就找到一條老舊的小渡船,能一次把十幾個人送到對岸。
但他們找到船隻的情況也同樣被對岸的林蔥軍掌握,渡船被人在岸上拖到哪裡,對岸就有一支百人隊持火槍弓箭跟著走到哪裡。
劉承宗站在山頭放下望遠鏡,指著對岸一人向王和尚問道:“問尕馬,那人是誰,懷裡揣了個鏡子。”
說起來很奇怪,他居然在這裡見到了望遠鏡,而且是從貴族土司麾下的頭人身上。
尕馬在身邊說,那是阿隆頭人,林蔥王麾下一員勇將。
而對與望遠鏡,尕馬顯然也認識,解釋道:“都是幾十年前進來的,白利有,林蔥也有,白利的來自四川,林蔥的來自烏斯藏。”
這對劉承宗來說很新奇,在天下邊角最封閉的地方,卻能在土司貴族手中找到這世上所有最先進的東西。
林蔥王的望遠鏡,大概來自十年前。
在烏斯藏的西陲有個叫古格的小王國,如今已不複存在,但在過去,那裡文化交流極為頻繁,當地既有和尚也有傳教士。
說白了就是國王引來外部勢力,對抗弟弟作為領袖的本地宗教,繼而爆發內亂。
國王一家都被捉到鄰國拉達克的監獄,這個小王國也在拉達克和藏巴的相繼進攻下消失在曆史長河裡。
戰亂中逃出來的人來到林蔥,隨身攜帶的物品就有望遠鏡。
康藏一帶不缺水晶,但缺少做這東西的動力……正如尕馬所說,這東西隻是貴族的玩具。
這裡的地形不太適合望遠鏡。
到處都是山,而且是高山,用肉眼就能站在這座山望見那座山,倒是有一些高得出奇的山峰,爬上去又太過艱難,對觀測地形的意義也不大。
而且匠人幾乎不存在社會地位,極少私營作坊,導致物資匱乏生產力低下,所以林蔥的奴隸僅僅打磨出幾副鏡片。
剛剛上手任誰去做,工藝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但國王沒有繼續做下去改良技術的興趣,工匠也沒有取得原材料的能力,因此儘管這東西早就有了,到如今依然沒什麼意義。
劉承宗搖頭感慨,有錢能使鬼推磨,也能讓任何新奇事物翻越高山,送到貴族土司的手裡。
“大帥!”
聽見身後的呼喚,劉承宗轉過頭,眼前映入一片質感極好的花花綠綠,獅子軍中最有土豪氣質的將領來了。
羅汝才依然穿著奇怪的衣裳,過去他就喜歡搶到什麼穿什麼,以至於身上經常會穿三四件綢緞袍子紮在一起。
進入青海的嚴寒非但沒讓他改掉這種習慣,反而讓他把自己裹得更嚴實了,潞綢的單衣,身上的緞麵襖子挺不錯。
第(1/3)頁
第(2/3)頁
羅汝才這件襖在俱爾灣出名得很,請織造匠做衣裳時把人家都聽傻了。
裡子用的是兔毛皮,夾層有兩層棉花一層棉布兩層絲綢細細壓織,外麵用的是上好的斜紋緞子,下擺墜著邊軍罩甲常用的五彩布條,但這家夥用的是五彩緞子,而且在衣襟還加了豹皮走邊。
整個人就像個花大姐。
劉承宗說過他,像你這麼穿,戰場上容易被敵人亂箭射死。
羅汝才滿不在乎,抬起拳頭敲敲胸口,發出哐哐的鐵甲聲,他在襖子的胸前背後都加了護心鏡,鉚合的鎖子甲加在外甲不易保護到的肋下、大腿內側和屁股。
屁股和外甲沒關係,劉承宗估計是因為羅汝才屁股被艾穆紮過,所以才專門加了鎖甲。
反正獅子軍所有人都把鎧甲脫了,羅汝才肯定是防禦最高的那個。
畢竟他和楊承祖,是獅子軍裡最有錢的將領。
在煽動平涼造反的過程中,二人收獲頗豐,除金銀與糧食之外,所有器物奇物及銅錢布匹都被劉承宗賞賜給參與煽動的士兵,他們幾乎用以物易物的手段把鎮原縣買空了。
在劉承宗看來,頓月多吉的軍隊雖然在火器上有所不如,但兵力是他的兩倍,要想打一場決戰,獅子軍需要在方圓百裡大規模機動,就不能讓林蔥王在金沙江北岸看熱鬨。
他不可能一直派人把守橋頭,因此在決戰之前,仍需要奪下鐵索橋,小揍林蔥王一頓,讓其知難而退。
他安排渡河搶奪鐵索橋的將領就是羅汝才。
“大帥!”
羅汝才興衝衝跑過來,摩拳擦掌道:“渡船一艘,黃河渡口艄公三個、生在黃河邊上的水兵二百組成的水師已經準備好了!”
劉承宗聞言大笑。
不過一艘渡船不算什麼,真正作為在金沙江上遊誕生的‘水師’,將來奠定其流域霸主地位的不是渡船,而是正在製作的羊皮筏子。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此次受阻金沙江,令劉獅子找到己方軍隊的又一個劣勢,他們對橋梁依賴極大,渡河手段匱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