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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承宗在數千裡之遙外的打箭爐,自然聽不見任權兒的祈禱。
不過木雅也在和他聊關於祈禱的事。
爐城有間二郎廟,向來是川民的祭祀場所,不過因大渡河兩岸對市場的爭奪,數年以來沒有多少漢人抵達打箭爐,香火稀少,以至於廟門殘缺、大殿坍塌。
劉承宗叫木雅把二郎廟修繕一番,木雅倒是聽話,召集老秀才楊萬春與十三家阿佳,捐資千餘兩,撥劃正殿三間、宿殿三間,群祀堂十八間,要在這兒建立爐城最大的漢家三教庵。
不過木雅這家夥居然打算把李冰和二郎神請到群祀堂,正殿留著給劉承宗當生祠,這就非常不妥了。
剛過完年,劉承宗由恢複了忙得腳不沾地的情況。
一方麵從木雅手裡租來的熟地需要組織人手耕種,另一方麵需要在大草地西邊需要設立兵站,接應鬆潘衛旗軍。
這兩件事一個關係到移民、另一個關係到口糧,都非常重要,以至於劉承宗有些顧不上搭理木雅。
萬萬沒想到,木雅自己找上劉承宗,還要跟他聊一聊關於萬世永固的事。
劉承宗從來不信這世上有什麼萬世不變的道理,時間變化、局勢變換,哪怕同一套製度,可能一百年前是善政、一百年後就成了惡政。
朝代變遷,又有哪個王朝能萬世永固?
但木雅說他有辦法,能讓劉承宗在康寧府的江山萬世永固。
說實話,儘管劉承宗覺得自己忍住了,可看向木雅的眼神還是很像在看個大傻子。
劉承宗直截了當道:“木雅,這世上沒有萬世永固的東西,而且我在康寧府的江山統治穩不穩固,跟康寧府沒有關係……和我們自己有關!”
他用大拇指朝著自己的胸口道:“我們做的好,就穩固,我們像貴族一樣倒行逆施,那風一吹就倒了。”
木雅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點頭道:“大帥說的是,不過教化百姓,能讓大帥的江山更穩固。”
劉承宗心想這是屁話,道:“康寧府能經常說長句的人都不到三千個,你以為我找這些生員過去是乾嘛的,我要靠他們教出一批精通漢番言語的人,讓百姓擁有學識,到時候本地進行科舉。”
俗話說善戰者因勢利導,對劉承宗來說,教化這事也是如此。
有了第一批學生,搞了第一次科舉,到時候番秀才做了官,教化自然而然就能推廣開來。
大明在河湟穀地的教化就是如此,西番秀才能跑到廣東去做官,百姓自然就會跟著朝廷走。
不過劉承宗卻沒想到,木雅頓了好長時間,才一臉不好意思道:“那個……大帥誤會了,我說的教化啊,不是讓人漲學識學言語,是給你修生祠的事。”
劉承宗目瞪口呆:“你管這個叫教化?”
修生祠算哪門子教化,在劉承宗的意識裡,這玩意兒叫阿諛奉承,上一個喜歡這玩意兒的人叫魏忠賢,很難和好事聯係到一起。
但木雅卻很認真地問了個表麵上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大帥是不是沒進過康寧府的廟?”
“沒有。”劉承宗理所應當地一搖頭道:“寺廟占用財富民力,我恨不得走哪拆哪,去那地方做啥。”
這話聽在木雅耳中,無可奈何的搖頭,粗著嗓子哼出句話本唱詞:“這先生如何傲慢!見我哥哥侍立階下,他竟高臥,推睡不起!”
劉承宗聽出這是三國演義裡的台詞,笑出一聲道:“你也彆在這裝張飛,不就是想說我傲慢麼,對,我就是。”
木雅見他並不惱怒,隻是輕鬆應下,心中一喜,鬆了口氣。
鬆了口氣自然是因為劉承宗沒生氣,這些日子他跟劉承宗熟悉起來,知道他不是那種火爆脾氣,還算平易近人。
而喜的則是劉承宗沒去過寺廟,這是他的長處。
他張手拍在身前,道:“大帥知道,我木雅雖是土司番目,但從小學的是四書五經,拜過佛也拜過二郎神,我說大帥傲慢,絕不是站在僧人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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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大帥治下,有數十萬番民,至少有兩萬人去過寺廟,而且經常去,大帥一次都沒去過寺廟,就好像入主中原,卻從不知四書五經為何物。”
劉承宗擺手道:“但剩下的人,一輩子都沒進過廟。”
木雅深吸口氣:“大帥啊,他們缺少的經驗可不僅僅是進廟,寫字、用兵器、算數……沒經驗的東西可多著呢。”
劉承宗緩緩頷首,對木雅道:“你是想問我,為何不任用舊貴族?”
“不。”木雅搖頭,抬著大拇指放在二人中間,十分認真地看著劉承宗道:“我是想問大帥,康寧府缺不缺熟悉番民習俗、精通陝西四川西番方言、有誌教化百姓的官員?”
“你還認識這樣的人?”
木雅抱起拳頭:“正是在下。”
喲嗬,合著是找我要官兒來了。
劉獅子笑嗬嗬道:“長河西不要了?”
“想要,所以問問大帥,看能不能我去囊謙當個官兒,長河西還給我留著。”木雅說得倒是很輕鬆,就是表情可憐巴巴:“我能給大帥在康寧幫上大忙,真的,長治久安,就靠我。”
木雅並不是隨口一說,他是真想在青海元帥府當個官。
因為他發現劉承宗很奇怪。
該怎麼形容呢?
可以說到目前為止,青海元帥府所做的所有事,木雅動動腦子都能理解。
在他眼中,攻滅白利王、進攻林蔥王,驅逐白利、林蔥的貴族,甚至連囊謙的貴族都驅逐一批,木雅能理解,這和朝廷攻滅播州楊應龍,拆解播州為四川遵義府、貴州平越府一樣,改土歸流集中權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