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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寧府知府衙門。
後宅日光廳上,承運一手翻動賬本,一手撥弄算盤,片刻之後緊皺眉頭舒展,提筆在賬本寫下一行數據。
崇禎五年康寧,各縣百姓收獲主糧十九萬八千七百石、自域外購入兩萬七千石、從長河東搶得一萬三千石,合計二十三萬八千七百石。
平均畝產,六鬥兩合,原糧九十三斤五兩,粗略計算經過加工是成糧七十斤上下。
這個數字在這片土地上意味著,知府楊鼎瑞向元帥府傳書述職,可以驕傲地寫上一句,崇禎五年,風調雨順,康寧有年。
豐收,值得記載的豐收。
承運更是打心眼裡高興,因為今年畝產看上去不多,但實際上有諸多意外因素。
比如在他率領下新開出的土地,拉低了康寧府的畝產;而且自去年秋天起,七縣叛亂也對收成造成部分影響。
這麼多意外,依然能保證百姓的生活條件比從前好,在承運心裡,二哥打下來的康寧府直到他算完這一筆,才算真正穩住了。。
叛亂不算什麼,他們有製度優勢,糧食才是穩定局勢最重要的因素。
儘管算下來,刨去駐軍、鄉官、民壯、巡檢的花銷,百姓平均隻有九十幾斤的成糧,但這已經足夠了。
他們還有牲畜出產的酥油,有種植的蔬菜和果子,還有山間野菜野果,隻要讓人們有盼頭,也能熬過這段艱難時期。
何況人們的生活並不難,絕大多數百姓可以光榮的向天下宣告,通過勤勞的雙手,他們今年的口糧已達到前年的三倍。
承運拿著賬本興衝衝去找楊鼎瑞時,楊鼎瑞正聽著曹耀派人送來的平叛戰報,戰報內容把承運都定住了。
戰報畫風有點奇怪:“元帥府巡檢弓兵陣斬達魯花赤,至善法王兵圍上梁鄉所,蓮花菩薩搶走二百斤青稞麵。”
承運聽完,才晃著食指笑道:“這幫妖魔鬼怪……先生,各縣去年收成算出來了,大豐收。”
就如同劉獅子料想的一樣,元帥府主力自康寧府北調不久,許多早前避難躲進山裡的貴族便按捺不住激動心情,四處串聯準備起兵複辟。
但接下來的事就不太一樣了。
照懂貴族們的想法,等主人重新回到世世代代統治的土地,土地上祖祖輩輩被統治的百姓難道還不瞬間反正?
就算有些癡愚之輩收了漢人好處,憑借武力優勢也能輕易將之擊破,畢竟他們由貴族和效忠貴族的衛兵組成,對付帥府主力可能不是對手,彈壓農奴可是拿手好戲。
但他們回到自己的領地,大家還記得主仆之誼,沒有告發他們,反而給他們講故事,講述貴族老爺不在的日子裡,他們的生活是怎麼一天比一天好的。
劉承宗的南征儘管時日尚短,卻非常深入地改變了百姓的觀念。
康寧地廣人稀,有施行均田分地的土壤,哪怕人均田地僅僅一畝出頭,但隨處可見荒地水源。
知府衙門鼓勵、組織百姓開墾荒地之下,百姓大多已經擁有自己的土地,哪怕那些土地還沒被開墾出來,也是自己的財產。
最關鍵崇禎五年的康寧風調雨順,人們的鐵製農具越來越多,勞動效率越來越高,還有來自西寧的種植技術讓種子有了更多的發芽機會。
他們收獲糧食在種糧的九倍到十倍之間,一畝地能打百斤出頭的糧食,擱在高原雪山下邊,是妥妥的五穀豐登。
人們的日子過得比從前好,有了更好的盼頭,非但不願擁護貴族老爺複辟,甚至還想策反貴族老爺一起種地。
百姓觀念進步,給複辟貴族帶來更高的要求,依靠封建貴族那老一套,招不到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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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招兵,貴族的觀念也得進步,他們也必須照貓畫虎的使用官僚製度,把更多權力交給農奴,各種稀奇古怪的官職像不要錢一樣封出去,以煽動更多農奴造反。
整個秋天,七縣遞交至知府衙門的軍情處處告急,各地鄉官的報上來的書信稀奇古怪,看得人眼花繚亂。
貴族老爺撿起祖先的官職名號就算了,甚至還給手下將領冊封元帥府的官職,使戰報呈現出群魔亂舞的景象。
活佛法王穩坐中軍,吐蕃讚普的域本護持左右,成吉思汗的達魯花赤為其掠陣,最前頭還有自稱巡檢的貴族和各種菩薩並肩作戰。
原本按照曹耀的想法,康寧府的正規軍應在保障收糧的前提下采用守勢,等想叛亂的貴族和不知好歹的百姓都跳出來,待其初具規模,再將之一網打儘。
萬萬沒想到,叛軍居然用上了元帥府的官職名號,可能是理解錯誤的問題,有些法王菩薩自稱知縣。
這下可好,讓康寧府的正牌縣官們大為震怒,叛亂就叛亂,頂替我的官職乾啥?
就連一向好相處的老和尚尕馬都怒了,人家本來就是正牌囊謙王,被劉承宗指派為瑪康知縣就捏著鼻子認了,這會兒居然還有叛軍要頂替他的知縣官職。
盛怒之下尕馬知縣直接在縣衙門前立起募兵旗,召集縣中民壯、各鄉巡檢,親率揮舞鋤頭鐮刀的農兵揮師剿賊,誓要用佛法打敗佛法,宣布至善法王是妖魔鬼怪。
一時間舞鏟階級農民大戰漫天神佛,整個冬季傳入知府衙門的戰報都像封神榜一樣,開始還是陣斬達魯花赤和吐蕃大將,後頭就變成擊破羅漢活捉菩薩了。
全程無需曹耀出手,甚至連羅汝才、李老豺都隻是偶爾出兵助陣,尕馬等幾個知縣率領鄉兵就能跟叛軍打得有來有回。
知府衙門分析,這種局麵完全是因為尕馬知縣身上疊的正麵加成太多。
上一任囊謙王的弟弟、正牌囊謙繼承人,比複辟貴族正統;根蚌寺寺主,又是宗教頭目,比叛亂的法王菩薩更精於佛法;而且還是元帥府知縣,官職也到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