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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全蒙古而言,崇禎六年,是最糟糕的年頭。
全蒙古的大汗死於青海,東蒙古儘附金國,西蒙古歸附中國,獨立於外的蒙古三大部僅剩搖搖欲墜的喀爾喀蒙古。
敦塔兀魯斯就是中國。
喀爾喀不是舊部落,他們的祖先隻能追溯到嘉靖年間,是由達延汗的第十一子格哷森劄劄賚爾建立。
他在瀚海北遊牧,始號喀爾喀,他的七個兒子,為喀爾喀七部,其中長子、次子、幼子為右翼;三子、四子、五子、六子為左翼。
最初的喀爾喀也沒有汗,他們是汗庭領導下的喀爾喀萬戶。
左翼的三子魏征諾諾和生子阿巴岱,時值汗庭式微,俺達稱汗。
阿巴岱親自前往俺答汗的土默特部,呈獻貂皮、帳幕、幣帛、牧畜等數萬,謁見黃教三世大和尚,被贈與汗號,成為喀爾喀第一個汗。
阿巴岱於是自領喀爾喀左翼,立兄弟賚瑚爾為右翼之汗。
至此喀爾喀左右翼各有一個汗,都出自老三魏征諾諾和一係。
到萬曆十五年,在杭愛山附近的庫博克兒,爆發了一場喀爾喀右翼與衛拉特的戰鬥,賚瑚爾死在衛拉特人手裡。
九年後的萬曆二十四年,喀爾喀左右翼在塔爾尼河畔舉行忽裡台,將素巴第推舉為劄薩克圖汗。
此後素巴第興兵報父仇,征服衛拉特,設立琿台吉管理衛拉特,後來又被四衛拉特合力於天啟三年擊退,擺脫控製。
雙方時戰時和,局麵一直持續到如今,這是喀爾喀右翼劄薩克圖汗的由來。
而在右翼維持勢力的過程中,左翼卻因與汗庭距離較近,每次林丹汗在漠南搞事,離散的部眾都會投奔左翼。
這本來對左翼來說是好事,但由於總是分贓不均,就發生了幾次內訌,比如過去左翼排名第五的大貴族、是內訌中的失敗者,被左翼驅逐,背井離鄉,最後埋骨八角城,名叫綽克兔台吉。
又比如車臣汗碩壘。
喀爾喀左翼是七個兒子裡麵的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四個兒子。
老三這支就是後來的阿巴岱汗;老四名叫阿敏都喇勒,他也是阿巴岱汗的四叔。
按照蒙古傳統,阿巴岱一係稱汗,成為左右翼之長,但阿敏都喇勒的運氣特彆好,他的五弟達來沒兒子,依照傳統,老五死後屬民就都歸了阿敏。
阿敏有兩個兒子,但長子又沒兒子,次子謨囉隻生了個獨生子,也就是說彆人家都是多子多福,部眾與財富通過繼承被分得越來越散,唯獨阿敏都喇勒這一支,通過兩代單傳完成了財富的原始積累。
這個獨生子,就是碩壘。
如果說黃金家族都是嘴裡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那麼碩壘出生時不光嘴裡含著親爺爺和父親留給他的金鑰匙,手裡甚至還捧著五爺爺和大伯留給他的金碗。
這種金鑰匙和金碗非常可怕,簡直是老天爺賞飯吃。
整個喀爾喀能動員十五萬兵力,右翼七萬、左翼四萬、碩壘四萬,左翼右翼要打仗,汗王得先拉著一堆蒙古台吉、諾顏貴族封建主組成聯軍,出門打架還得先開個忽裡台。
順風能打,逆風都琢磨保存實力,畢竟打完仗回自己部落還得過日子,而且回去就山高皇帝遠,領主都未必找得著,這就導致有時候封建貴族們跟汗王在戰爭中的利益並不統一。
林丹汗的眾叛親離,就是被貴族拋棄,最後落得率領四萬本部軍隊死在青海的結局。
碩壘不一樣,他手底下全是直轄部落,清一色的宰桑、達爾漢、拔都兒帶兵,指哪打哪,都是能打硬仗的蒙古軍隊。
畢竟這幫人戰場上不出力,碩壘能作為主人直接把人斬了,就算跑了,回家不還是碩壘的直轄部落,往哪跑?
左翼一共四支原始股,碩壘一個人就繼承了兩份,差百分之一就能控股。
早在左翼內訌之前,像綽克兔這種台吉,在喀爾喀左翼忽裡台大會設立《樺樹皮律令》時簽名都得排在小輩碩壘後邊,碩壘排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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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在碩壘前麵的三個人,是上一任左翼墨爾根汗額列克、賽音諾顏圖蒙肯、索諾岱青洪台吉,全部比碩壘高一輩。
排在碩壘後麵的也全比他高一輩的老家夥們,跟他平輩的裡麵地位最高的是大汗的兒子袞布台吉,排在第十七位。
這還是因為袞布台吉有阿巴岱汗一係的巨大影響力,否則地位還得往後稍稍。
等到林丹汗西遷,他又因姻親關係成為被察哈爾人投奔的首選目標,控股的百分之一來了,讓他能當之無愧的行使左翼汗王的一切權力。
此時正逢左翼汗位空懸,墨爾根汗額列克死後,袞布該繼位了,但繼位要召開左翼忽裡台,召開忽裡台大會需要琿台吉碩壘同意。
碩壘不介意召開忽裡台,說白了他的實力,已經可以無視左翼有沒有大汗,但投靠他的察哈爾貴族們不樂意,他們認為林丹大汗既然跑了,保全整個蒙古的希望凝聚在碩壘身上。
他們既然棄林丹汗於不顧,自然希望大汗早日升天,由碩壘以武力宣布繼承汗位大統,統帥更多的部眾,抵抗金國對蒙古的鯨吞蠶食。
其實在外麵,人們早就把袞布稱作左翼汗、把碩壘稱作車臣汗,但實際上袞布到現在也沒繼承汗位,而碩壘依照傳統的稱號其實是達來徹辰琿台吉。
忽裡台大會無法順利召開,袞布就無法繼承汗位,碩壘則以琿台吉的身份管理左翼,但名不正言不順,右翼不認他,右翼的汗王素巴第就成了喀爾喀左右翼的盟主。
在隻有袞布受傷的世界裡,大家發現不召開忽裡台大會也沒啥不好,袞布繼位的事就這麼尬住了。
所以其實喀爾喀給劉承宗上貢沒少人,左右兩翼的事,素巴第和碩壘就能說清。
甚至於喀爾喀蒙古給劉承宗的貢禮規格,極為隆重——素巴第親自來了,帶著隻有十五歲的碩壘次子巴布。
作為漠北蒙古名義上的統治者,素巴第不該出現在這種兩個勢力初次交往的場景中。
其實此時此刻他們派出使者,就已經是對敦塔兀魯斯的岱青契丹汗給予最大的尊重,足夠奠定雙方友好相處的基礎。
隻不過這次進貢,對喀爾喀而言並非僅僅友好就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