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突然開到,被假消息麻痹的開山斧和鑽天哨猝不及防,就這麼糊裡糊塗的上了功勳簿。
直到崇禎七年的正月,陳奇瑜在陝西都可謂如日中天。
眼下洪承疇在甘肅不能動,儘管劉承宗還沒向蘭州進兵,陳奇瑜就已經成為肅藩眼中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說天底下有誰能在蘭州攔住劉承宗,那麼非陳奇瑜莫屬。
甚至不僅肅藩,每個人都這麼想,除了陳奇瑜,陳奇瑜不敢這麼想。
在去年臘月之前,其實陳奇瑜也有點躍躍欲試,但崇禎六年的臘月之後,陳奇瑜不敢這麼想了,因為叛軍的行軍速度快到駭人聽聞,他們幾乎在飛。
崇禎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叛軍在河麵鋪黃土蓋稻草門板,飛馳渡過黃河,攻破澠池守將袁大敘,宣告進入河南。
僅僅五日之後的十一月二十九日,叛軍入豫的消息還未在中原大地上傳遍,叛軍部隊已在橫行狼、掃地王、滿天星等八名首領的率領下,繞過防守嚴密的潼關,浩浩蕩蕩十萬大軍擁破武關。
為策應洪承疇的行動,陳奇瑜先對圍攻西安府的闖王進行驅趕,隨後率軍西走,入駐臨洮府。
此時聽聞傳警又匆忙東返,馬不停蹄的穿越鞏昌府進入鳳翔,才來得及在寶雞吃上頓熱乎飯,就聽說一日之間,西安府商州的山陽、鎮安、商南三城被攻陷,叛軍先鋒距西安府城僅有百裡路程,處處烽煙肉眼可見。
各路軍隊為此快馬加鞭,河南方向的左良玉和鄧玘不顧上吃飯喝水一路奔到陝州,陳奇瑜也率領陝西軍隊馬不停蹄奔向西安,軍隊掉隊大半。
可是等待他們的,是非常寧靜祥和的西安府。
叛軍已經出境,向西北進軍隻是虛晃一槍,轉頭在闖將的率領下向南進軍,勳陽府的鄖西、上津宣告失陷。
勳陽所在的荊襄一帶是大明的特區。
這裡是陝西、湖廣、河南、四川四省結合地帶,西起終南山東端,東南到桐柏山、大彆山,東北到伏牛山,南到荊山。
既有水路之利,氣候又介於南北之間,山巒連綿,川回林深,南方人過來可以種植水田,北方人過來也能種植旱地。
早在元代,這裡就因水路便捷氣候適宜,成為南北方流民的理想聚集之地,一旦政治經濟環境變壞,南北方的破產農民就會從四麵八方向潮水般湧入荊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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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建立以來,第一次規模巨大的造反就從這裡開始,因為朝廷對山中不服王化的流民無可奈何,隻是下令封禁山區,導致流民與朝廷的矛盾激化。
正統年間因搶劫被通緝的劉通躲進山區,在成化元年立起叛旗,自稱漢王,攻打襄陽、鄧州、漢中,第二年底被鎮壓,朝廷收回禁山令。
劉通死後,其部將李原另樹旗幟招攬舊部積蓄力量,於正統六年再度稱王,稱太平王,響應流民足有百萬之眾,被朝廷調二十五萬重軍分化剿滅。
從那時起,朝廷為解決荊襄流民武裝而設立勳陽巡撫,管轄地域覆蓋鄂豫川陝毗鄰地區,包括西安府在內的五道八府九州六十五縣。
但是,荊襄的流民武裝問題,在萬曆年間已經不是個問題,所以勳陽巡撫標下年餉六千兩銀子,僅有五百標兵。
這五百標兵,就是勳陽府的全部野戰武力,偏偏這五百人,還因為去年張獻忠進湖廣,跟著巡撫蔣允儀被兵部派到了南陽去。
李自成不是如入無人之境,而是確實進了無人之境。
這節骨眼上,陳奇瑜收到肅藩的求援信,差點從馬背上撅下去——這是想遛死他呀。
他不敢離開西安府,就算他想去蘭州,秦王也不讓他去。
闖王被他攆進秦嶺、闖將又帶著一群反王進了勳陽,叛軍在西安府周邊的勢力前所未有,沒準他前腳回蘭州,後腳西安府就丟了。
思前想去,突然間陳奇瑜的腦海如同劃過一道閃電,他想起一個人,這個人一定能治劉承宗。
延安參將楊彥昌!
陳奇瑜身上掛著兵部侍郎的官職,以一封兵部調令快馬傳送延安府,命參將楊彥昌收拾軍隊克日開拔,奔赴蘭州前線。
跟調令一起送達延安府的,還有一封陳奇瑜的私信,他在信中對楊彥昌推崇備至,格外誠懇。
他說朝廷知道延安營、延安衛的軍隊在此前同闖王的戰爭中受損頗大,但此時蘭州萬分危急,萬望楊參將忠心體國,率軍馳援蘭州,那劉承宗是你的老對手,隻有楊將軍才能對付得了。
不過兩日,楊彥昌的回信就到了西安府,他說承蒙撫台大人厚愛,卑職鞠躬儘瘁報效國家。
看著回信,西安府衙門裡的陳奇瑜滿意地鬆了口氣。
陳奇瑜對陝北軍賊一家的狀況非常了解,他在心裡也清楚,楊彥昌絕對不會是表麵上那麼簡單的人物。
堂堂延安戰神,每天窩在城堡裡除了釣魚就是下崽子?這個家夥已經有二十個孩子了。
而且如果不調他出去打仗,看上去這個家夥的下崽子速率有增無減,保持著兩年生五個的效率一路狂奔。
那可是遍地埋地雷的延安府,一個人當延安參將,就這模樣能活下來?
陳奇瑜非常懷疑楊彥昌通賊。
可即便有這樣的猜想,左右思慮之下,他依然認為調楊彥昌至蘭州,是此時最好的選擇。
因為他的目的不是滅了劉承宗,而是讓楊彥昌過去守住蘭州,如果他沒通賊,死守蘭州沒有問題;如果他通賊了,守住蘭州更不是問題了。
但如何保證楊彥昌不從賊呢?
陳奇瑜開動自己的小腦筋,想出一個妙招,他在楊彥昌身邊安插了自己的眼線。
這個眼線叫任權兒,是延安衛指揮使。
他也讓人給任權兒送了封信,告訴任指揮使,你跟著楊參將去打仗,還要派親信,看住楊彥昌三十多個家眷。
這封信送到延安府,軍隊已經開拔,山峁墚塬上站滿了送行的百姓,人們將腰鼓敲得震天響,老翁和老婦人給兒子披紅掛彩送入軍中,陝西已經很久出現過這樣的情形了。
策馬土坡的任將軍頭戴黑漆鍍金缽胄,身披銀鱗明甲,英姿勃發,揮手寫就一封短信,交與使者。
軍樂聲中,任權兒看向身側官道車轔馬蕭,目光越過裝備精良、昂首西行的軍士,看向軍陣前方浩蕩煙塵裡楊彥昌所在方向,隨後他垂首看向使者,道:“轉告撫台大人,請長官放心,卑職看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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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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