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都不理那些被調走駐軍的烽堡,一頭紮進高台千戶所,當天就乾了三件事,第一是告訴劉承宗,高台被攻占了;然後立刻退出高台帶兵奔赴李鴻嗣在駱駝城修建的防禦陣地;最後下令改造防禦陣地。
莫與京很清楚,就憑他手裡連炮都沒幾門的蒙古加強營,憑借馬力,快打快走還行,想要用陣地戰的形式守住高台千戶所,那是癡心妄想。
所以他隻讓粆圖台吉給高台插了個旗,扭頭就讓人收拾明軍留下的破爛兒出來了,城裡的火藥、冬衣、馬草、工具甚至鐵鍋,全部卷走,一屁股坐進駱駝城外李鴻嗣精心修造的防禦陣地裡。
李鴻嗣的陣地挺好,但不適合莫與京。
明軍陣地是裡麵是營,中間是矮牆,外邊是兩道壕溝,一重拒馬和鐵蒺藜,對明軍來說合適且堅固。
兩重壕溝都是大片倒刺,僅留了幾處空位站人,這幾個空位不是為了讓士兵以壕塹據守,而是作為炮兵的觀察哨。
明軍經常把炮稱作銃,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們就是把炮當成銃用,甚至有時候列裝的炮比銃還多,裝火藥、塞彈丸、成排列的瞄準、射擊,是銃沒錯。
唯獨炮是不能在壕溝裡打的,所以就會出現這種壕溝陣地,幾個人在壕溝掩體裡觀察敵情,指揮炮隊瞄準。
莫與京手裡沒炮,他本身就是明軍將領,對明軍戰法很熟悉。
元帥府上下有一股蒙古兵弱、漢兵強的風氣,但在他眼裡不是這回事,人跟人說到底能有多大差彆?人不能脫離環境,就像戰法不能脫離武器裝備一樣。
這種壕溝防禦方式對他的蒙古兵沒有意義,他們就算躲在營裡,等明軍攻過來也得被炮子壓製到死,因為他們沒炮。
所以他讓人把內層壕溝裡的木刺都拔了,直接埋在兩曾壕溝中間的平地上,挑了近半沒鎧甲的士兵鑽到壕溝裡當掩體放箭使。
其實戰場上,最迷糊的人還得數東邊率領新募甘州軍的甘肅總兵官楊嘉謨了,他就尋思這烽炮怎麼還一直響呢?
其實仗打到這會,烽炮烽火這種傳遞軍情的方式已經沒有意義了。
這是個預警裝置,一直沒完沒了的響,後方也不能分辨情報,楊嘉謨隻知道肯定有支敵軍駐紮在哪兒了,但具體駐紮何處,誰也不知道,因此他的行軍速度就非常慢,生怕叫人把軍隊偷了。
其實這兩個新募的甘州營,士兵都來自甘州五衛,儘管除了旗軍,還有各行各業的適齡青年,但甘肅本就很難找到跟軍事無關的閒雜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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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不是個省份,而是個軍區。
但這對楊嘉謨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好的地方自然是在甘肅募兵很簡單,身體沒有殘缺的適齡青年有一個算一個,都有一定的軍事常識,是當兵的好苗子。
壞的地方則在於,楊嘉謨必須保證他們儘可能活下來。
俗話說窮文富武,練武費錢,但費錢的地方並不是吃喝這些顯性花費,在萬曆年間一個長工的收入,就已經足夠支持一個習武青年三天吃隻雞,或者每天吃半斤牛肉,一個月不過才四錢銀子。
窮文富武真正費錢的地方在於這個青年需要脫產,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練一門一輩子用不上幾次的技術。
就萬曆朝那樣一年隻有一到兩次邊境衝突的太平年歲,練這樣一門技術對平民百姓家庭來說壓力太大了……主要是沒用。
正常年景人當一輩子兵,沒打過仗的大有人在。
歸根結底,是習武的上升渠道在正常時期非常狹窄,文就不一樣了,即使不能做官,也能從事其他職業,賺取不錯的收入和社會地位,是很好的謀生工具,而武藝更像是愛好。
對普通人來說,謀生是實際的,而愛好是奢侈的。
這些年輕的士兵在此之前離戰場再近也不是軍人,他們終究要在打過一兩場仗之後,才能變得更像戰士。
現在楊嘉謨最怕的就是半路殺出一支敵軍,直接把馬蹄子踩在他們臉上,當場把人嚇破膽,跑到沙漠裡當土匪。
楊嘉謨手裡現在沒老兵,總兵標營在莊浪河呢,他也沒打算把這倆營當成主力使,隻是想作為預備軍,偏偏就在這節骨眼上出事了——高台千戶所,怎麼插了杆韃矛呢?
他並沒有疑惑太久,很快士兵就登上空無一人的高台千戶所,把粆圖台吉擺在城上的察哈爾黑纛取了下來,隨後各路塘兵的消息傳到楊嘉謨耳中。
整個戰場就像一場賽跑。
唐明世彙合了李鴻嗣,倆人攆著高應登一路向東狂奔,後頭的張天琳像瘋了一樣窮追不舍,駱駝城下四千個韃子搶占了防禦工事,還有一個車營滿身大漢被圍在戰場中間。
楊嘉謨很快就意識到危險,這不單單是因為他心裡想把元帥府叛軍擋在張掖以西的計劃,出現了巨大失敗而全麵泡湯。
關鍵在於甘肅的官軍部隊在初次衝突中已經被扯得不成形狀了,東西脫節,而敵軍主力還沒有出現在戰場上。
站在高台千戶所城頭,楊嘉謨聽見暫領甘州新募左營的副總兵王性善問道:“大帥,救不救林將軍?”
救不救林成棟?
說實話楊嘉謨想救,即使不說下屬、不說四千兵力,一個車營能在即將到來的決戰中起到戰場支點的作用。
但他還是緩緩搖頭:“車營能耗得住,先看他。”
楊嘉謨說的是劉承宗:“看他救不救東邊那兩個營。”
中午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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