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父子更知道,這麼乾是要出大亂子的。
尤其是寧夏兵眼下的思想狀態,非常混亂,根本撐不到軍屯清理出來。
王德昌勸王楫好幾次了,不行就辭官回山東家,歸鄉的路雖然難走,但比在寧夏呆著強。
就洪承疇這折騰的架勢,多少要內訌一遭,他洪承疇發了狠,手上兵多,咱手上可沒幾個兵,到時候兵變要遭殃的。
但王楫一直拿不定主意,因為他知道劉承宗快要攻打寧夏了。
就在去年冬季,寧夏黃河對岸的靈州千戶,給他上交了一份查獲間諜的報告,內附間諜繪製靈州布防圖一份。
那靈州輿圖從靠近中衛的紅寺堡一直畫到牆邊的安定堡和興武營,村落、水坑、河湖、道路、山林,應有儘有。
甚至有的地方,王楫對比官用輿圖,居然還能查漏補缺。
靈州城尤其精妙仔細,城東南角的監獄、西北的倉庫,城外的鎮河塔、行宮、校場,就連城北是雙甕城的格局都被畫得惟妙惟肖。
他們截獲的還隻是靈州。
元帥府沒有充足準備,無法對靈州測繪做得如此精細,靈州如此,其他堡壘衛所也好不到哪裡去
。
顯然大戰在即。
這個時候他畏懼嘩變逃跑,隻能讓寧鎮本就不堪的防務雪上加霜。
因此隻能帶著僥幸心理,希望嘩變能推遲到戰爭來臨,另一邊也讓兒子儘量防範標營嘩變。
不過對王德昌來說,防範個標營頂個屁用,他又沒辦法盯著每個人。
而嘩變、衝擊署衙,隻需要十幾個人就能辦,裹挾從眾幾百人,就能讓鎮城亂了套。
所以王德昌的注意力壓根就沒在防範嘩變上,而是直接在內心篤定嘩變必然發生,做起了嘩變後的逃跑準備。
他一麵將山東帶來的親信安插城內各處,一麵自寧夏標營裡選拔那種既瘋狂又忠勇可信之人。
這並不矛盾,因為寧夏兵的瘋狂體現在沒有上升空間,他們殺誰都行,為巡撫做事一步登天,也算上升空間。
在城內,他讓親信常駐撫衙,備了好多套民服,還在後牆停了兩輛車放了梯子、並將一些信得過的寧夏兵提拔到最近的城門職守。
在城外,他置辦車店養馬、買入草料常備餐食,並使人交好沿途驛鋪的驛丞和鋪司和青銅峽的守軍,規劃出一條離開寧夏的逃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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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洪承疇準備的更細致。
因此一聽說嘩變,王德昌便飛奔至撫衙,此時前門已經被變兵圍住,趕忙跑到後牆。
正好看見手下的山東老兵正在牆上,七手八腳地把裹舊羊皮襖的老父親送出來,一行人趕了兩輛車直奔城門。
城裡正亂呢,大街小巷的人都在亂跑,一路有驚無險地奔至城外,回首正好看見撫衙燃起的黑煙。
被蒙在鼓裡的王楫還尚不知道兒子要帶他離開寧夏,悶在車裡不敢露頭,盤算著進巡撫標營避難,等風波過去再派兒子跟變兵談判。
結果聽見喧鬨,一撩簾子,好家夥人都在城外了,一乾換了民裝的武弁正在車店換馬備糧呢。
王楫傻眼了。
關鍵兒子這幫手下根本就不聽他說話,隻管悶頭換馬裹糧,完事帶著弓刀甲胄就啟程奔馳。
一行人跨過黃河,沿沙井、石溝直奔青銅峽,三個晝夜竄了近六百裡地,進了慶陽府的環縣地界。
直到這會兒,駐紮在荒山禿嶺的斷壁殘垣,王德昌才顧得上安撫棄官逃跑驚慌失措的老父親。
隻不過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因為很快,他們一行十六人,就被元帥府延慶道的記名軍兵捕獲。
他們來的不巧。
一方麵是駐守慶陽府的丁國棟正因軍隊超編,急於裁軍,忙著舉行冬季操練沙汰老弱,正處在軍隊最多的時候。
而另一方麵,延慶道總兵張振也剛剛下令,讓丁國棟對環縣加緊防備,防禦邊兵南下。
丁國棟要裁軍,是因為延慶旅駐軍超編。
元帥府各旅駐地額兵,是一道分主副兩府,總兵所駐的府,一大一小兩個營,額兵七千;副總兵駐紮的府,一標一小兩個營,額兵五千。
而延慶旅因為延安府鄉黨裹糧從軍的緣故,超編兩千,在編製上是一個五千人大營、三個三千人標營。
但這隨著丁國棟入駐慶陽府,情況又變了。
慶陽這地方農民軍多,主要以前發生過好幾次大仗,像本地的劉家江海兄弟、神家兄弟,都是聚眾數萬的狠角兒,被打散、解散後很多人就地躲進山裡。
知府鞠思讓手下本來就安插了上萬農民軍,賀人龍來了都想乾一仗。
同時當地還有不少沒被安插的農民軍,鑽在山裡各自生理。
自從慶陽府改旗易幟,歸附了元帥府,農民軍一打聽大元帥是劉承宗,一個個頭目
都要投軍。
關鍵講話還都挺硬,張嘴就是自己給劉大元帥合過營、圍過城,甚至還有人說給劉承宗做過鞋子襪子。
丁國棟根本沒法拒絕,關鍵一問劉承宗,劉承宗也說確實有這回事,就讓他彆難做,先全招了,讓他們該種地種地,慢慢通過操練沙汰。
劉獅子也有心想要加強延慶旅的軍事力量,這個旅本來就弱,精銳兵力隻有丁國棟和米剌印那兩三千甘肅老兵。
借著這個機會,把分散各地的農民軍精銳力量選出來,抽到軍隊裡,留些老弱在地方給鞠思讓休養生息,不是壞事。
因此就給丁國棟送了八個字:募兵貴多,選兵貴精。
另一方麵張振讓丁國棟注意環縣防務,並不是張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寧夏鬨嘩變了。
事實上,是因為延綏鎮出事了。
漠南都督府的楊麒,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先是薩囊台吉率數百烏審騎兵鑿開延綏邊牆,隨即各自撲向周邊堡寨,並向南快速滾進。
混亂僅持續一個時辰,破開邊牆的烏審騎兵就自破口返回毛烏素海,在大漠戈壁中揚長而去。
而都督楊麒則借此時機,引十餘騎每人趕馬四五匹,沿途僅在延安府各地換馬,以日行四百裡的速度衝向西安。
路上軍兵不敢攔截,張振收到消息也來不及詢問,老長官就已經跑出延安府了。
丁國棟也不知道張振究竟讓他防備什麼,反正手上人多,咱就啥也防備。
剛好把竄進環縣的王楫父子逮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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