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第二次提到白雪公主，給他的感覺跟他第一次聽到完全不一樣了。
難道，她有色盲？她竟然不知道她自己的長相？即使沒有鏡子，可是自己的身體、手和腳總是看得到的。
可是出於良好的家庭教養，畢竟他的父母都是教師，他沒有在這個方麵深挖下去。他甚至轉移了話題。
還不等他把話題轉移好，實際上他隻開了個頭，一道門在兩邊貼腳線發光的過道的儘頭裂了開來。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道樓梯。向上的。
他真想跟這位黑皮膚的白雪公主多聊聊，可是，那話怎麼說的來著？再好的晚宴也有吃完的時候。
他們來到了地麵上，一棟大樓的底層。
她敲了敲一扇門。她是脫下手套，用素手去敲門的。
他驚訝地發現，他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手。她到他的極簡空間來送飯，永遠是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全身穿著白色的酒店服務員那樣的製服，兩手戴著白色的手套。
沒有時間去思考問題，因為那道門已經開了。
納絲林再次給他鞠了個躬。
房間裡沒有聲音。
他站在門框裡，眼前是一個寬敞的辦公室。房間裡有一張大辦公桌，一張老板轉椅。
沒有人。老板轉椅卻在微微地轉動著。
他想問納絲林這裡的人呢，可是納絲林隻是注視著那個微微轉動著的轉椅。好像在等待那裡轉出什麼來。
還真是的。一個腦袋從桌子後麵冒了出來。一個碩大的腦袋，一個幾乎全部被毛發覆蓋了的腦袋，客觀地說，是那胡子特彆的濃密，眉毛也特彆的粗壯。
這個植被茂盛的腦袋發出了聲音：歡迎你，波曆！他把一枝圓珠筆放到桌上，看來他剛才正在把這支掉到地上去的筆揀起來。
這個聲音的發出讓人發笑，那聲音真的像是從叢林裡出來的，他幾乎看不見那張開的嘴，隻看到應該是嘴的部位的那一帶胡子在抖動，時不時地露出一些玉米來。說玉米，不是就著中國古代形容美人時說的那個玉米牙的意思，這裡說的是一種黃色的玉米。從色調上論，他的牙齒屬於相當黃色那一類。
這人說：認識一下，我叫阿爾貝特，是這個區的負責人。
阿爾貝特，這是個中東的名字。他想。這個人真的也像是中東的人。中等個子，比較粗壯，但也不算胖到畸形的地步。隻是夠胖的。
他說：哪個區？
阿爾貝特哈哈一笑，他笑起來，胡子波動的幅度可以用麥浪滾滾來形容，這裡說的麥浪是說的形像，而不是就顏色而言，他說：年輕人，思維敏捷。
他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煙鬥，沒見他拿打火機或者火柴點火，而是直接在煙嘴那裡撮了一口，吐出一大團霧氣來。
波曆章程聞到的是一種菠蘿的香味。完全沒有煙味。看來是電子煙鬥。他想。
他說：波曆，歡迎你拋棄魔法王國，來到我們最現實世界的生命科學研究院第二研究所，或者說二區。
波曆章程說：這個研究院叫最現實世界生命科學研究院？
阿爾貝特說：年輕人喜歡開玩笑。我喜歡。最現實世界是我說的。你知道是生命科學研究院就行了。
波曆章程說：那麼，二區或者第二研究所是研究什麼的？
阿爾貝特說：當然是專業對口的了。你波曆老弟學的乾的是什麼就是什麼了。
波曆章程說：乾細胞研究？
阿爾貝特說：對了。
然後他又噴了一大口電子煙，這一大口的霧氣竟然讓覆蓋他大腦袋的叢林變得跟真的雲霧繚繞的叢林似的。
他說：進來！
門開了。進來了一位歐美樣子的年輕男人。鞠了一躬，站在了門內。
阿爾貝特說：恩魯，這是你的老朋友波曆。他又哈哈地大笑了。
波曆章程有點喜歡上阿爾貝特笑時滿臉麥浪起伏的樣子了。甚至覺得他偶爾露出的黃色玉米牙沒有那麼讓人討厭。
恩魯？波曆章程知道的，從小說或者電影的角度講，還真的是他的老朋友了，在魔法世界裡共過事的。
阿爾貝特說：恩魯，你先帶波曆到他的宿舍去，告訴他生活問題。然後你帶他去實驗室和食堂。拜拜！
波曆章程看了看恩魯。恩魯嚴肅地對他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去。
波曆章程在跟著他走出去前回頭看了一下，本意是想跟這個阿爾貝特打個招呼的。可是這個滿臉麥浪的大塊頭又不見了。
波曆章程看到他的胖手在桌子底下撈什麼。
納絲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