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撓撓頭,雖仍是一頭霧水,卻也依言上前,幫忙把繩子係緊、打了結,末了,還忍不住多瞧了幾眼這怪異場麵,才滿心狐疑地退出去,輕輕帶上房門,留陳壽穩穩坐在門口床邊,用行動給史大密吃下“定心丸”。
陳壽費力扭了扭身子,尋個稍舒服的姿勢靠坐在床邊,望向史大密,笑著說:“如今這般,你可該安心歇著了吧。”
史大密眼眶泛紅,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半晌才出聲:“陳壽,我知曉,咱身處這局勢,各有其主,諸多身不由己,行事不得不多個心眼。可一路走來,你待我的這份赤誠,樁樁件件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頭。在我心裡,早把你當作摯友,待此事了結,盼咱還能如尋常老友般,把酒言歡呐。”
“你且養病,彆再多思,待你康複,不管前路風雨,我定與你並肩。”
說罷,兩人相視,屋內雖靜,但驅散了幾分史大密心頭因病痛與猜忌帶來的陰霾。
史大密喝了幾劑藥,又蒙頭睡了一覺,氣色瞧著竟好了些許,咳嗽也沒那般頻繁劇烈了。
一會,他醒來,撐起身,對守在一旁、被縛著仍強打精神的陳壽說道:“陳壽,我感覺身子骨鬆快多了,明日便能啟程趕路,可不能再因我這病耽擱行程,誤了大事。”
陳壽麵露喜色,忙應道:“大密,你能好起來就好,可彆逞強,要是身子還有不適,多歇一日也無妨,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穩妥些才是。”
史大密擺了擺手。
“不礙事,我心裡有數,早點到了地頭,早把事兒辦了,心裡才踏實,今晚再養養神,明日一早就出發。”
說罷,兩人又就後續路程細細謀劃了番,燭火微光映著他們麵龐。
正說著明日趕路之事,窗外陡然傳來一陣喧鬨。
尖銳的呼喊、雜亂的腳步聲交織,打破夜的寧靜。
“讓開!都彆擋老子的道!”一聲暴喝仿若炸雷,緊接著便是“砰”的一聲悶響與店小二的慘叫。
陳壽與史大密對視一眼,神色驟變,史大密忙起身,卻因體虛晃了晃,陳壽心急如焚,奈何被繩索束縛。
接著,門“哐當”被人粗暴踹開,一個滿臉橫肉、身形魁梧如熊的彪形大漢立在門口,滿身酒氣熏天,眼神凶狠,掃了屋內一眼,啐道:“哼,爺今兒心情不好,找點樂子,你們少管閒事!”
說罷,史大密強撐著怒目而視:“你在這滋事擾人,還有沒有王法!”
陳壽抬眸,仔細看清了大漢的模樣,隻見他滿臉絡腮胡子,根根硬挺,一雙銅鈴般的眼睛透著狠厲,那模樣著實凶悍。
大漢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眼神滿是不屑,粗聲粗氣地吼道:“你們倆,識相的趕緊給老子滾出去,今兒這屋子歸我了,老子要在這兒好好睡一覺。”
陳壽眉頭緊皺,又氣又惱,大聲質問道:“你這人怎麼如此蠻不講理!我們先來的,憑什麼要被你趕出去?你到底是什麼人,這般橫行霸道!”
那大漢卻把脖子一梗,梗著腦袋嚷嚷道:“哼,老子樂意,在這地盤兒,還沒人敢管老子的事兒,你們要不走,可彆怪老子不客氣!”
說罷,還晃了晃那缽大的拳頭,作勢就要動手,屋裡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仿佛一觸即發。
史大密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臉都憋得有些泛紅,緩了緩後,怒目圓睜地斥道:“你長沒長眼睛,沒瞧見我是個病人嗎?這般可惡,也不分個青紅皂白,就要強占我們的屋子,天底下哪有這般道理!”
那大漢滿不在乎地撇撇嘴,甕聲甕氣地回道:“哼,這店裡其他屋子都滿了,老子可不想花錢,就瞅見你們這兒有空,那自然就是我的了。再說了,那店小二剛才敢攔我,被我摔出去也是他自找的,這會兒是死是活我可管不著,你們倆要是識趣,乖乖滾出去,要是敢反抗,哼,我連你們一塊兒扔出去,讓你們也嘗嘗厲害!”
說著,又往前逼近了幾步,身上那股子蠻橫勁兒愈發濃烈,屋裡的氣氛愈發劍拔弩張起來。
陳壽心裡清楚,眼前這大漢一看就是個不講道理的主兒,此時若是硬剛,恐怕討不到好,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先暫避鋒芒為妙。
他趕忙對史大密說道:“大密,看這情形,和他是講不通了,咱們先出去吧,彆在這兒吃了虧。”
史大密雖滿心不甘,可也知曉當下形勢,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好點了點頭。
陳壽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些,對著那正張狂大笑的彪形大漢說道:“罷了,既然你非要占這屋子,我們也不願與你多做糾纏,把地盤讓給你便是。隻是還請你先幫我把身上這繩子解開,如此我也好離開,省得礙你的眼。”
那大漢聽聞,先是一愣,隨後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好笑的事兒一般,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滿臉戲謔地問道:“喲,你這大男人咋還綁著繩子呢,哈哈哈,有意思!”
嘴上雖這麼說著,倒也還是大搖大擺地走過來,伸手粗魯地扯著繩子,幾下就給陳壽解開了,邊解還邊嘟囔著:“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淨弄些稀奇古怪的事兒。”
兩人緩緩走出屋子,那大漢見狀,越發張狂起來,站在門口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那笑聲在這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陳壽和史大密剛走到外麵過道,就聽到角落裡傳來低低的呻吟聲與隱隱的哭泣聲。
走近一看,正是那被摔出去的店小二,此刻正蜷縮在角落裡,臉上滿是痛苦之色,身子還止不住地顫抖著。
想來方才被那大漢摔得不輕。
兩人趕忙蹲下身子查看,心中對那蠻不講理的大漢更是憤恨不已。
店小二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帶著哭腔說道:“我在這店裡待了這麼久,見過的人形形色色,可還從來沒見過這般無賴的主兒呀,上來就動手,根本不講一點道理。”
陳壽皺著眉頭,滿臉憤慨,思忖片刻後說道:“實在不行,咱就去報官吧,總不能讓他這般胡作非為,得讓官府來治治他才行。”
店小二聽了,卻苦著臉連連搖頭,滿臉無奈地回道:“報官怕是也不管用啊,您瞧那人,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明顯就是個混不吝的主兒,說不定連官府都不放在眼裡呢,咱去了也是白跑一趟,搞不好還會惹來更多麻煩呀。”
說著,又忍不住哼哼了幾聲,顯然身上的傷痛還沒緩過來,臉上儘是擔憂與無助之色。
陳壽趕忙伸手,小心翼翼地將店小二攙扶起來,店小二站穩後,一臉愧疚地看向神獸和史大密,趕忙說道:“兩位客官,都怪我沒攔住那畜生,害得你們被趕了出來,我這心裡實在過意不去呀。要不這樣吧,我那屋裡還有點地方,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去我那房間裡擠一擠,好歹有個落腳的地兒。”
陳壽溫和地說道:“哪會嫌棄呀,你能收留我們,那是再好不過了,勞煩你給帶個路吧。”
店小二聽了,臉上這才露出一絲寬慰的神色,點點頭,便一瘸一拐地在前麵領路,帶著兩人往自己那狹小的房間走去,嘴裡還時不時嘟囔著對那彪形大漢的抱怨之詞。
很快,在店小二的引領下,他們來到了那間屋子。
一進屋,便能瞧見屋內陳設極為簡陋,除了一張看著有些破舊的床,就隻剩角落裡幾個簡易的木凳和一張缺了角的桌子,空間也很狹小。
店小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指了指那床,對史大密說道:“這位身體欠佳的客官,您就睡這床吧,您身子還虛著呢,可得好好歇著。我打個地鋪就行,反正習慣了,也不礙事。”
史大密聽了這話,心裡湧起一股暖流,眼眶都微微泛紅了,滿是感動地說道:“你這小兄弟,為何對我們這般好呀,萍水相逢,卻如此照顧我們。”
店小二連連擺手,憨厚地笑道:“哎呀,您可彆這麼說,店裡出了這檔子事兒,本就是我沒攔住那惡人,讓你們受了委屈,我這心裡頭愧疚著呢,做這點兒事算啥呀,您就彆客氣了,安心住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