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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時間很快過去,申屠嘉那封再三斟酌,反複推演,才終於得出的奏疏,也終於送上了天子啟的案前。
結果不出劉榮所料:在拿到疏奏短短一個時辰之後,天子啟便再度召見了申屠嘉。
這一次,君臣二人並沒有再固執己見,而是深入淺出的交流了接下來,漢家一係列舉措的相關細節和走向。
最終,申屠嘉低調回到了侯府,並沒能讓長安坊間,從自己身上看出任何端倪。
——這君臣二人聊了什麼,結果如何,達成了什麼默契,都沒人知道。
唯獨申屠嘉回府時,在申屠嘉身旁隨行的宣詔侍中,讓朝堂內外隱約有了猜測。
皇長子,應該是熬過這一關了……
·
還是那處‘書房’,或者應該說是涼亭。
仍舊是堆滿亭內的如山竹簡,以及那方簡陋、古樸的案幾。
也依舊是丞相申屠嘉,以及皇長子劉榮二人。
隻是這一次,換做是劉榮負手而立,打量起亭外——打量起侯府上下。
隻短短三日的功夫,劉榮對申屠嘉這位老丞相、老元勳的敬意,便陡然再增三五個台階。
——就說此刻,劉榮目光所及,二人所身處的涼亭周圍,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拿得出手的裝飾。
除了用來裝竹簡的木箱、夜時供明的燈台,便是單純被夯實的泥土地——莫說是石板,就連鵝卵石都沒鋪。
這個院子往裡,是侯府後院,住著僅有的三五女眷;
與院子一牆之隔的正堂、正院,更好似小一號的相府,基本隻供申屠嘉進行工作上的往來,壓根兒就不能算作侯府的一部分。
至於最能體現權貴財力的仆人,劉榮更是自慚形穢。
在鳳凰殿,單是劉榮自己,便有兩個負責起居的宮人、兩個負責衣物的婢女,以及三五隨時待命的雜役寺人。
至於‘殿主’栗姬,那更是連庖廚帶奴仆加侍女寺人,掌握著不下二十人的命運!
區區一個栗姬、一座鳳凰殿,都養著三五十仆從,申屠嘉怎麼說也是百官之首,總不至於太差;
但就劉榮親眼所見,整座故安侯府上下,就一個門房,一個管家,一個廚娘,兩個雜役。
就算加上後院女眷的貼身婢女、丫頭,也絕不過十指之數。
在長安,彆說是公卿這一級彆了——凡官秩千石以上,恐怕都很難找到第二個如此節儉的人。
而申屠嘉對此做出的解釋,卻更讓劉榮羞愧難當,為自己‘奢靡’的生活而感到害臊。
“公子應該知道,老臣早年,發於行伍之間……”
了卻最大的一樁心事,雖然也自此背負了更重的擔子,但申屠嘉的麵容之上,卻反而帶上了一抹輕鬆。
對於劉榮,也沒了先前那刻意至極的疏離,看出劉榮的疑惑,便也語帶唏噓的自顧自解釋起來。
“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國鼎立百將歿。”
“世人都以為開國元勳,是殺了幾個人、打了幾場仗,就得以裂土而侯,澤及子孫的人。”
“卻不知這驟然貴幸的元勳,是不知幾千、幾萬人當中才能出一個,既立了武勳,又難得活到開國那一天的幸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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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申屠嘉語調中明明帶著自嘲,眉宇間,卻也應聲湧上陣陣感傷。
“太祖高皇帝受封漢王之時,老臣累功至隊率,麾下卒五百。”
“自漢元年,太祖高皇帝還定三秦,到漢五年,項羽自刎烏江;
——這短短五年時間裡,我麾下五百悍卒,便戰死不下三千……”
“嘿,好笑吧?”
“明明隻有五百人,卻先後有三千多大好兒郎,戰死在隨我衝鋒陷陣的路上……”
三兩句花的功夫,老丞相便是紅了眼眶,麵上笑意也愈發苦澀、更顯刻意。
“戰死的,太祖高皇帝都下令撫恤過,老臣也儘量登門,拜訪了他們的親長。”
“而傷殘者,便隻能仰仗我這故安侯國的五百戶食邑,方得以苟延殘喘,艱難度日……”
解釋過自己為什麼官至丞相、貴為徹侯,卻依舊過的如此清貧,申屠嘉便顫巍巍在案幾前一側躺。
許是年歲已高,脊背不再那般靈活,覺得側躺太費力,更索性翻身平躺下來。
長呼一口氣,再稍一側頭,對劉榮咧嘴一笑。
“陛下,答應了。”
“陛下答應在開春時,給匈奴人送去國書,以求和親。”
“待匈奴使團入朝,再伺機聯絡長安侯、韓王信的後人,打探匈奴人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