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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天子啟新元二年,秋八月十四,楚都彭城。
在位於彭城南側的楚王宮內,吳王劉濞、楚王劉戊二人身著甲胄,此刻卻是各自看著手中的簡書,臉色都有些難看。
“淮南,當真愚不可及!”
畢竟稍年輕些,沉不住氣——隻短暫的嘗試之後,楚王劉戊便放棄壓住怒火的打算,將手中簡書重重往地上砸去。
“那張釋之是什麼人?”
“——先帝朝的廷尉卿!”
“要不是曾惡了尚為儲君時的長安天子,怕是早就位列三公了!!”
“這劉安小兒,居然連張釋之的話都能聽信?”
越說越氣,楚王劉戊隻煩躁的起身,將先前砸在地上的竹簡撿起,又雙手重重砸下;
還是不解氣,便再怒氣衝衝的使勁踩了踩。
現當下,關東各諸侯藩王中,明牌造反的,自是以吳楚為先;
趙王劉遂也已經舉兵,隻是還要等等匈奴人的消息在行動。
除去吳、楚、趙,剩下的,便是看淮南係、齊係作何反應。
劉戊原本以為,對於殺害了淮南厲王劉長的長安天子一脈,淮南係必定會懷恨在心!
就算衡山國遭了災,無力舉兵,淮南、廬江兩國也總該興兵,以向長安天子報殺父之仇?
結果可倒好——淮南係的老大哥:淮南王劉安,開局就拉了一坨大的。
說是去年,被長安天子貶為淮南國相,逐出長安中樞的故廷尉張釋之,在得知淮南王劉安打算舉兵,與吳楚聯軍彙合之後,當即找上了劉安。
張釋之對劉安說:大王如果要發兵響應吳王,那就讓我來做統帥吧;
畢竟大王沒帶過兵,臣好歹還曾履任軍中,又是淮南的國相,指揮軍隊也會方便一些。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知道張釋之曾經在長安擔任九卿,又剛來淮南國不到一年;
就算不直接拒絕,作為淮南王的劉安,在這種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上,總得再試探試探張釋之?
結果可倒好——見張釋之願意做自己的統帥,淮南王劉安當即連蹦帶跳的奉上兵權,並激動的表示:有相國這樣的名臣做統帥,我大事可成矣!
然後~
劉安便不出意外的,被得掌淮南兵權的國相張釋之給軟禁了……
當下,張釋之正緊鑼密鼓的布置防線,擺明一副‘此路不通,吳王、楚王請繞道’的架勢;
此刻正被楚王劉戊踩在腳下的簡書,便是張釋之送來的‘勸降書’。
——楚王啊~
——歇了吧~
——淮南係三王,是不會舉兵的~
也確如張釋之所言:作為淮南係的頭,淮南王劉安已經失了兵權,整個淮南國,此時都已經由國相張釋之掌控;
衡山國又在即將秋收的關頭遭了雨雹天災,此刻正鬨著饑荒。
就算沒遭災,衡山王劉勃也大概率會和張釋之一樣,堅壁清野,擺出阻攔吳楚聯軍的陣仗,根本不可能和吳、楚同流合汙。
二哥忙著應對饑荒,大哥又被國相軟禁,淮南係三王中最年幼的廬江王劉賜,縱是有心舉兵相應,也隻得躊躇不前。
就此,原本被楚王劉戊寄予厚望的淮南係,在叛亂剛爆發第十日,便宣告全軍覆沒……
“齊係也好不到哪裡去。”
相較於楚王劉戊的無能狂怒,吳王劉濞相對冷靜一些。
但也僅限於沒有跳腳而已。
滿臉陰沉的抬起手,將手中簡書遞上前,嘴上也不忘說到:“除去我們本就不抱希望的城陽王,齊係其餘六王,原本都已經說好要舉兵響應。”
“可當下,隻有濟南、淄川、膠西、膠東四王舉兵。”
“——濟北王劉誌,也和那愚蠢的淮南一樣,被自己的郎中令給卸了兵權。”
“更要命的,是那齊王劉將閭……”
說到劉將閭,饒是吳王劉濞城府極深,也難免一陣胸膛起伏,鼻息粗重起來。
至於楚王劉戊,隻接過簡書大致掃了一眼,便再度嘶吼、咆哮起來。
“齊王鼠輩,安敢背我?!”
啪!
不出意外的,簡書再次被楚王劉戊砸在地上,又跳上去一陣猛踩……
“不妙啊……”
“不妙……”
對於楚王劉戊的無能狂怒,劉濞全當沒看見,隻滿臉凝重的回過身,走到那麵高高掛起的堪輿前。
堪輿之上,是漢家整個關東地區。
——西起梁都:睢陽,東至東海;
——北起邊牆,南至五嶺。
此刻,吳王劉濞的目光,便直勾勾釘在了齊國,以及城陽國的位置上。
“原本隻是城陽拒絕舉兵,就算放任不管,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眼下,那齊賊也背了水;”
“有齊國、城陽國攔著,膠西、膠東兩國的兵馬,可就要被堵著過不來了……”
從此刻,掛在吳王劉濞身前的巨大堪輿上,便不難發現:漢家的齊地,大致位於後世的山東一帶。
至於膠東、膠西二國,則位於後世的山東半島,或者說是‘膠東半島’之上。
既是半島,便自是三麵臨海,隻有一麵——西麵與中原大地接壤。
而膠東半島與中原接壤的部分,便分彆由如今的齊國、城陽國所阻隔。
要想從膠東半島踏入中原,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橫穿城陽國,要麼借道齊國。
早先,齊係七王中,有六人都答應了吳王劉濞:隻要吳楚舉兵,我們便立刻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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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齊係最弱小的城陽王,成為了齊係唯一忠於長安的忠臣,劉濞也大致明白齊係‘留個火種,以防萬一’的打算,便也沒太當回事。
但膠東、膠西二國會被堵在膠東半島上,劉濞卻是想都沒想過。
——就算城陽過不去,不也還有齊國嘛!
從齊國出半島,順便與齊軍合兵,再一起西進不就好了?
現在可倒好:齊王劉將閭,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反悔了,不玩兒了。
反悔也就罷了——好歹把膠東半島的膠東、膠西兩國兵馬,從齊國放出半島也行啊?
但劉將閭卻擺出一副誓死效忠長安的架勢,直接把齊國東、西兩側都給封鎖!
這就導致齊國以東,膠西、膠東二國雖舉了兵,卻被困在了膠東半島上,根本就無法將軍隊開入中原;
位於齊國以西的濟南、淄川二國,也礙於齊國反水,而不敢把後背丟給大哥劉將閭,隻能派兵到邊境線,和齊國軍隊對峙。
如此一來,原本‘齊係七王,反者有六’的樂觀局麵,因齊王劉將閭的反水而頓生劇變!
——城陽早就表示要做忠臣,如今齊王劉將閭也反水;
膠西、膠東因此被堵在半島上,不得不向西攻打齊國;
濟南、淄川二國不敢把後背交給齊國,也隻得向東進攻齊國,試圖與膠西、膠東合力,四國自東、西兩兩夾擊,看能不能把齊國打下來,或是逼齊王劉將閭舉兵。
再加上那個親自去修城牆,導致被郎中令捉拿,從而失了兵權的蠢貨濟北王……
還沒開打呢,齊係七王,這就已經出了一個忠臣(城陽),一個囚徒(濟北);
剩下五個,則都在齊國東、西兩側國境線,恨不能打出狗腦子……
“豎子匹夫……”
“不相與謀!!!”
縱是養氣功夫如何了得,吳王劉濞也終是再也壓製不住怒火,在麵前堪輿之上猛地砸下一拳!
隻那堪輿本就是懸掛著的,堪輿後,並沒有牆麵或者其他的支撐。
劉濞這一拳下去,那一塊代表著齊地的部分,便當即被轟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洞。
也恰恰是在看到這個被自己砸出的洞之後,吳王劉濞,也終於下定了決心。
“不能再拖了!”
“齊係、淮南係都指望不上,趙王又非要等匈奴人有了動靜再動手!”
“趙王可以等匈奴人,我們或許也可以等。”
“——但長安朝堂,可不會等我吳、楚、趙三國合兵,再配合著關外的匈奴人,向西挺進睢陽。”
“再等下去,等關中組織起軍隊,我們的大軍,恐怕就無法送到睢陽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