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短短幾天的時間內,匈奴人便接連突破漢家的北方防線,兵峰自邊牆至北地、隴右,再到關中的北門戶:簫關。
匈奴人兵臨關中門戶,匈奴單於‘禦駕親征’,直抵彭陽!
小股先鋒遊騎更是跨過了簫關,將位於長安以北僅一百七十裡的行宮:回中宮付之一炬!
匈奴先鋒火燒回中宮,在長安都能看到衝天煙火,帝都皇城已經進入匈奴人的火力打擊範圍之內!!
長安振動,天下駭然!!!
危急關頭,太宗皇帝滿含震怒,當即做下部署: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張武各為將,發戰車千乘、步騎十萬,以駐守長安。
——駐守長安!
——在一場突然爆發的漢匈國戰中,這支十數萬兵馬的軍隊,任務是駐守漢都長安!
除此之外,先帝還派宗正侯劉禮屯兵霸上,衛戍長安以東;
祝茲侯徐厲屯兵棘門,衛戍長安以北;
以及:河內郡守周亞夫屯兵細柳,衛戍長安以西。
後世人耳熟能詳的‘漢文帝細柳閱兵,周亞夫自此揚名’的故事,便發生在彼時。
如今漢家的幾支常備野戰軍:霸上軍,棘門軍,以及周亞夫的細柳營,也都是在那時正式組建,並沿存至今。
除了在長安城內,以及長安城西、北、東三個方向屯兵駐守外,先帝還任命昌侯盧卿為上郡將軍,寧侯魏漱為北地將軍,隆慮侯周灶為隴西將軍;
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節氏侯董赤為前將軍,內史欒布為上將軍;
六路兵馬儘出簫關,以抵禦,或者說反擊匈奴人的這次入侵。
最終,此戰以匈奴先發製人,火燒回中宮,兵指漢都長安;漢家及時應對,將匈奴人從關中——從長安周圍逆推回草原,並再行和親畫上句號。
而這一戰——太宗孝文皇帝十四年的這一戰,幾乎是匈奴人自有漢以來,除太祖高皇帝身陷白登的平城戰役之外,投入兵力最多、烈度最高,且漢家最吃虧、最危險的一次入侵。
此戰過後,不知多少人曾心有餘悸的談論:萬一匈奴單於老上稽粥能狠下心,兵臨長安——甚至隻是出現在長安以北三百裡的位置,漢家說不定就要重現周王室東遷都城的屈辱。
而李廣,便是在匈奴人那次大舉南下叩邊,差點把漢家的北地、隴右兩郡打爛的大戰中,以‘隴右良家子’的身份從軍禦敵,並立下了武勳。
不用說旁的:單就是在那一戰能從軍衛戍隴右,並活到匈奴人撤回草原,李廣就已經能稱得上一句:驍勇!
更何況李廣非但活了下來,還實打實立下了武勳。
——足以受任為中郎,自此成為天子身邊的禁衛,同時得到漢家‘儲備將軍’規格培養的武勳……
“寡人想起來了!”
李廣自我介紹過後,梁王劉武皺眉思慮了許久,就好似從哪裡聽說過這麼一號人,又一時想不起來;
回憶了足有三五十息,久到李廣都有些掛不住臉色,莫名有些尷尬起來,梁王劉武才猛地抬起手,一把抓住李廣的手腕!
“寡人想起來了!”
“中郎李廣,隴右飛虎!”
“當年,李將軍隨先帝狩獵,弓馬嫻熟,屢有斬獲!”
“便是先帝,都曾由衷的感歎:可惜李廣生不逢時,若是生在太祖高皇帝年間,分明是有封侯萬戶的才能!”
激動的說著,劉武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廣,隻那緊緊攥著李廣手腕的手,卻是片刻都沒有鬆開。
“竟是隴右飛虎當麵,寡人居然不能相認,實在是對壯士的不敬!”
“——得將軍在,縱是他劉濞老賊擁兵百萬,寡人又何懼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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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番盛讚,誇得李廣都有些害臊起來,梁王劉武思慮再三,終是一咬牙。
“走!”
“隨寡人回王宮!”
“便是戰事焦灼,寡人也要在自己的王宮,好生宴請將軍!”
“——將軍來的是時候啊~”
“將軍再不來,我睢陽城,隻怕不日便要城破……”
感受到梁王劉武溢於言表的感激,以及對自己的重視,李廣隻一陣飄飄然。
但飄歸飄,李廣卻並沒有從善如流,任由梁王劉武就這麼拉著自己,回王宮推杯換盞。
——還打著仗呢。
睢陽城,還打著一場極儘慘烈,隨時都可能城破人亡的守城戰呢……
“梁王盛情相邀,本該遵從。”
“但眼下戰事艱難,梁王的酒,我還是等戰罷再喝吧。”
嘴上說著,李廣手上輕輕一用力,便將手臂從梁王劉武手中拉了回來。
見梁王劉武被自己拉的一踉蹌,又稍有些尷尬的移開視線。
半裝模作樣,半帶認真的在城牆之上,以及城內守軍將士身上掃視一周,李廣這才再度望向梁王劉武。
“睢陽如今,由何人領兵駐防?”
聞言,梁王劉武下意識側過頭;
眾人也順著梁王劉武的視線,看到了整條上臂已經被包起,卻也已經滲出血紅,滿頭華發更如鳥窩般嘈亂的老將……
“這位,是我梁國的中尉:張羽張老將軍。”
梁王劉武麵帶不忍的介紹過後,李廣隻稍一愣,旋即便大步上前,對張羽拱手一拜。
“方才城外,還道老將軍怎如此勇武,不曾想,竟是梁中尉當麵!”
“失敬!”
李廣滿懷憧憬,張羽自也不好駁了當朝驍騎都尉的麵子,便也象征性‘拱手’一回禮。
隻那欲言又止的目光,在梁王劉武、李廣,以及負傷的手臂上來回切換,縱是未發一言,也似是已說了很多……
“中尉本就年老,今又負了傷;”
“不知李將軍……”
看出了張羽的眼神示意,梁王劉武當即便是順著杆子往上爬。
李廣也不含糊——隻稍一思慮,感覺沒什麼大問題,便沉沉點下頭。
“如果梁王信得過,那就由我來指揮守軍將士,抵禦城外的吳楚賊子吧。”
“——前兩年,我在隴右領軍,也算是和匈奴人交過幾回手。”
“今日,倒要看看那吳王劉濞的賊軍,可有匈奴射雕者十一之力?”
沉聲一語,惹得梁王劉武當即便是拱手一拜,儼然是已經認定要讓李廣,指揮睢陽接下來的戰事。
而在城樓之上,劉榮從始至終都在冷眼旁觀。
看著李廣點頭應下,又對梁王劉武拱手回過禮;
再登上城牆,小跑著巡視一圈,便開始有條不紊的重新調整防守位置、重新布置防線。
待城外的叛軍再度攻來時,更是親自挽弓搭箭,不說是箭無虛發,也至少是百步穿楊。
——猛將。
李廣,無疑是一員猛將。
從部署防線,指揮作戰方麵來看,也未必不是一個帥才。
但作為一個軍人——尤其還是高級將官,李廣未來,注定會是一個政治人物。
而李廣,顯然不是個合格的政治人物……
“接下來,便當是梁王與印,李廣坦然接過的故事了吧?”
“又多了我這麼一個變數,以及那根掛在梁王叔頭上的、名為‘皇太弟’的胡蘿卜……”
“嘿;”
“今夜,在王宮的晚宴之上,應該會發生許多有趣的事……”
“嘿嘿……”
如是想著,劉榮絲毫沒有因為自己——乃至那杆象征著天子啟無上皇權的節犛,被梁王劉武在內的所有人忽視而感到惱怒;
就這麼淡然的待在了城樓上,旁觀起城牆之上的戰事。
隻是劉榮也沒有察覺到:在城牆之上,‘飛將軍’李廣的目光,也時不時撒向了自己所在的城樓之上。
“哼!”
“還皇長子呢!”
“——就帶了五百北軍卒不說,還都用來護著自己的小命?!”
“且看日後,太後可會與立爾這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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