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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在博望苑搞冬訓,是劉榮早就有盤算,且非做不可的事。
原因很簡單:根據過往慣例,太子儲君的親軍衛隊,除了最開始,是以北軍禁卒充任過渡之外,後續的兵源,都是以太子私苑的‘嫡係’,即佃戶家中子弟來構建的。
就拿如今的劉榮舉例;
——獲立為儲之後,劉榮便從皇帝老爹那裡,得到了一支兵力不超過二千人的私人武裝力量編製。
這兩千人,將按照漢家沿用至今的什伍之製——五人為一伍、十人為一什,五十人為一屯,百人為一曲,五百人為一隊,千人為一校的組織框架,被編為兩‘校’;
設校尉二人,並由太子中盾衛擔任最高主將。
這支兵力兩千人、共兩部校尉的衛隊,便會成為劉榮整個太子生涯中,唯一可以依仗的武裝力量。
而現在,劉榮這支可擁有兩千兵力的太子衛隊,卻是由老爺子‘借’給劉榮的五百禁軍卒撐起場麵的。
雖然這五百人,無論劉榮‘借’多久,老爺子都不會說什麼,但對於劉榮而言,這同樣算是一道考題。
——多長時間,才能組建起屬於自己的太子衛隊?
多長時間,才能把皇帝老爹‘借’給自己的禁軍衛士還回去?
為了這支親衛武裝,又舍得下多大本錢、花費多大心思?
東宮太後在看,未央宮的老爺子也在看;
朝野內外的公侯貴戚、朝臣百官——乃至於軍方的將軍們,也都在盯著劉榮這支太子衛隊的組建進程。
毫不誇張的說:這支太子衛隊能組建成什麼樣,將直接影響劉榮這個太子儲君,在天下人眼中的核心風評。
——尚武與否?
——知兵與否?
結合如今漢家的民風,以及劉榮——將來的‘天子榮’所要肩負的曆史使命,這道考題,可謂是劉榮太子生涯最重要的一道。
“看家上的意思,似乎是打算通過冬訓,從博望苑的佃農子弟當中,挑選出合適的親軍卒?”
已經帶著自己的太子三師回到了行宮,或者說是‘太子彆居’,才剛坐下身,劉榮耳邊便響起周亞夫的詢問聲。
循聲望去,見周亞夫一副‘果然如此’的篤定麵容,劉榮自也是苦笑著點了點頭。
“然。”
“本打算借著今年冬訓,從自己的‘子民’當中,選出兩千兵員,再由父皇借調的五百禁軍卒為教官,加以操練,好早日成軍。”
“但看今日這狀況,隻怕……”
看出劉榮的憂慮,也大致能猜到劉榮的心思,周亞夫原本還悶悶不樂的麵容之上,卻應聲湧現出一抹喜悅。
“如果家上需要,臣可以從細柳營調一批將官過來,助家上練兵!”
“有細柳營的將官,外加中盾衛程不識,就算兵源不大好,也必定能儘快練成一支強軍!”
“——尤其程不識,是臣所見到過的將軍中,最會練兵的一個;”
“得程不識,家上可謂是……”
越說越激動之下,周亞夫暗下也不由有些懊惱起來。
——做個雞毛的丞相啊!
——做個勾八太子太保?
早知如此,還不如早早上書請奏,把太子中盾衛的位置拿下來!
雖然是跌份了些,但好歹也還能繼續領兵不是?
對於周亞夫心中所想,劉榮自然是一無所知。
聽聞周亞夫此言,也隻是嗬笑著搖了搖頭,便算是默然否認了周亞夫的提議。
見周亞夫似是不解,又有意繼續在說,劉榮便也隻得搖頭發出一聲輕歎。
“條侯外出征戰之時,身邊的親軍、親衛,當都是周氏子弟吧?”
“再不濟,也該是故絳武侯的故舊之後,又或是細柳營出身的老卒?”
劉榮此言一出,一旁的申屠嘉、竇嬰二人微一色變;
稍思慮片刻,卻又麵色如常的點下了頭。
——這再正常不過了。
親軍,本就是私人武裝的性質;
尤其是戰時的親軍,更是需要保證對將帥的絕對忠誠,以免發生前線打的昏天暗地,結果後方傳出‘將帥被潛伏在身邊的刺客暗殺’之類的狀況發生。
事實上,彆說是周亞夫這種‘家世淵博’的將官世家了,便是朝中其他的公侯外出征戰之時,帶的也都是自家子侄、故部舊曲,外加仆從組成的親衛。
去年的吳楚之亂,就連出征的皇五子——如今的江都王劉非,不也是帶著自己的母族:程氏,以及劉榮找自己的母族:栗氏,所組建起來的‘家人子’嗎?
就算周亞夫用自家子侄來做親軍,又或是找老爹周勃的部舊,乃至自己的舊部:細柳營來充當親衛,在這個大家夥都普遍如此的時代,也是沒什麼問題的。
非要說有什麼不對,那也就是周亞夫和細柳營之間的聯係,疑似過於親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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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考慮到周亞夫是細柳營的‘創始人’,更是讓細柳營揚名天下的功勳主帥,這也同樣沒什麼值得糾結的了。
對於劉榮這不答反問,周亞夫顯然也聽出了劉榮想要表達的意圖;
隻本能的一皺眉,甕聲甕氣道:“家上,是信不過自己的老師、信不過自己的太子太保嗎?”
“還是覺得臣作為當朝丞相,會害自己的學生、國朝的儲君太子不成?”
周亞夫此言一出,一旁的竇嬰頓時麵色一緊,當即便做好了隨時開口出身,從中作和事佬的準備;
至於老丞相申屠嘉,確實將半帶著悠閒、半含著期待的目光,灑向劉榮那張榮辱不驚,淺淺笑容依舊的淡定麵龐。
——雖然和劉榮往來不多,但申屠嘉很清楚:太子劉榮,大概率是有漢以來,老劉家最出色的一位太子儲君。
在如此出色的儲君麵前,周亞夫想僅憑嘴皮子就把人唬住,怕是太過於異想天開了些。
再者:過去,長安街頭巷尾都在傳,皇七子劉彭祖‘雄辯’,口才堪稱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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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鮮少有人知道的是:即便是這位傳聞中‘嘴皮子賊溜’的皇七子——如今的常山王劉彭祖,在劉榮這個大哥麵前,那也是不敢亂說話的……
“臣不密,則失身;君不密,則失國。”
果然不出申屠嘉所料:劉榮開口第一句話,便扔出了王炸!
隨後的一番話語,更是懟的周亞夫悵然失語不能言,本就鬱悶的心情,在劉榮這番堪稱‘說教’的話語後,更是鬱悶的黑下了臉……
“條侯用兵,尚且以家人子,及絳武侯部舊、細柳營嫡係為親兵宿衛;”
“孤儲君太子之身,係宗廟、社稷之重,又如何不該以自己的肱骨子民,來充任太子親衛?”
“——若說練兵,條侯替我尋來細柳營的將官,孤自然是信得過的。”
“但若是想要,彆說是條侯的細柳營——便是北牆的飛狐軍,也有的是願意替儲君練兵的忠臣良將。”
“隻是這其中的關鍵,並非孤信不信得過這麼簡單。”
作為‘君’,尤其還是帶著‘學生’身份的半個君,劉榮自然不好把話說的太難聽。
——什麼鬼?
孤的太子親軍,讓你周亞夫插手是怎麼回事?
彆說你周亞夫一個榮譽性質的太子太保了——便是劉榮真正意義上的‘太子師’:表叔竇嬰,乃至劉榮真正的娘家人栗氏,也彆想在劉榮的太子衛隊,塞哪怕一粒沙子!
公侯貴戚的親兵,尚且要找最值得信任的家仆、家人,何況是太子儲君?
感受到劉榮暗含在言語之中的告誡,又見周亞夫明顯更鬱悶了些,竇嬰終也是不得不展出身來,打起了圓場。
“條侯,確實是有些孟浪了。”
“——太子親衛,與宮中禁衛一樣:稍有差池,便是要牽連甚廣的。”
“條侯調來的細柳營將官,自然是我漢家數一數二的精乾強將;”
“但日後,萬一有個萬一,就算不是條侯——就算不是那些細柳將官的問題,條侯,恐怕也是很難說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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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如今,條侯身漢相宰,又兼儲君兵師:太子太保;”
“需要條侯忌諱、避嫌的事,本就多入牛毛。”
“萬一再讓有心人拿了把柄,說條侯‘意欲代掌太子之兵’,更甚是圖謀不軌……”
諱莫如深的一語道出,竇嬰不由眼皮一翻,瞥了眼神情古怪的太子榮;
而後又對周亞夫含笑一拱手,未儘之語,儘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