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天子啟給劉嫖,以及梁王劉武的時間期限,已經隻剩下一天的時間。
甚至一天都不到!
如果明天天亮之後,第一道湧入未央宮司馬門的身影,不是特意前去請罪的梁王劉武,那天子啟,就必定將開啟‘大殺四方’的癲狂狀態……
“母親如何了?”
對於劉嫖的詢問,梁王劉武置若罔聞。
含淚哽咽著發出一問,又怯生生追問了一句:“皇兄……可還安好?”
聽聞梁王劉武此言,劉嫖隻心下一顫!
卻不知此刻,梁王劉武問起母親、兄長二人,並非是有什麼其他的念頭。
梁王劉武,真的後悔了。
悔不該當初,聽信姐姐劉嫖的蠱惑,去動那不該動的心思。
搞到現在,彆說是儲君皇太弟了——就連本就擁有的王爵,都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搞得原本和睦的一家人,搞到現在:竇太後和天子啟母子反目,天子啟和梁王劉武兄弟鬩牆、與劉嫖相看兩厭。
就連劉嫖和劉武姐弟二人之間,也因為這次的事,而生出了不小的嫌隙……
“皇兄,當無大礙吧?”
梁王劉武又一聲追問,劉嫖這才確定了梁王劉武確實沒有‘逆天而為’的打算;
便應聲做出一副羞愧不已的神容,低聲說道:“母後沒什麼大礙。”
“不過是皇帝一口血吐出口,朝野內外都跟被捅的馬蜂窩似的。”
“——一夜之間,不知冒出來多少‘老臣’,拄著太祖高皇帝賜的鳩杖、先帝授予的禦劍之類,要太後出麵給個說法。”
“母後不厭其煩,便隻得托病謝客。”
聽母親竇太後並不是真的病倒,梁王劉武暗下長鬆了口氣,卻也因為母親正在遭受的非議,而再度傷心落淚起來。
見劉武如此反應,劉嫖也暗下點了點頭,深感自己沒有實話實說,實在是一個再明智不過的選擇。
竇太後正在承受的輿論壓力,確實很大。
卻遠比方才,劉嫖所說的程度,還要大上百倍不止!
——那些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太祖元從、太宗肱骨們,確實是倚老賣老的去了長樂宮,找上了竇太後;
卻不是要竇太後‘給個說法’,而是毫不留情麵的斥責竇太後:欲弑帝乎?
欲篡漢乎?
欲複為呂氏乎?!!
一開始,竇太後還真召見了其中一人作為代表,並辯論了一番。
但無論竇太後怎麼說——怎麼指責天子啟殘害手足,殺死了自己的寶貝兒子,還是天子啟不恭不孝,不忠不義,那老頭卻始終堅定如一,反反複複就一句話:太後,欲複為呂氏乎?
被搞得不厭其煩,又實在說不過這些發須花白,指不定哪陣風就要給人吹倒的棺材瓢子,竇太後才索性抱病,閉門謝客。
但輿論卻依舊在發酵;
在發酵的輿論中,竇太後的人設,依舊朝著高後呂雉的方向飛速靠攏、人物形象迅速重合。
若不是未央宮內,傳出天子啟明顯顧全大局的‘聲名’,說自己隻是病了,和太後完全無關,做兒子的怎麼可能被母親氣倒?之類,竇太後眼下,說不定都要成過街老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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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要見皇兄!”
確定母親無礙——至少是身體無礙,梁王劉武便算是安了心。
又聽劉嫖說,天子啟都氣到了那個份兒上,都還不忘站出來給母親開脫,梁王劉武再也沒有了藏身於暗處,繼續讓皇帝哥哥蒙受不白之冤的臉麵。
“皇兄,已經因為寡人的任性,而蒙受了殘害手足的罵名。”
“但皇兄卻反過來,替母親說起了好話。”
“——做兒子,難道不正應該是這個樣子嗎?”
“寡人一向以孝子自居,卻做的比皇兄差這麼多,又哪來的臉繼續藏身於此,讓母親和兄長,替我蒙受天下人的指責呢?”
說著,梁王劉武便含淚起身,頗有些中二的正了正衣冠。
“寡人,要入宮麵聖!”
“皇兄不見,寡人就跪到皇兄見為止!”
“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母後、皇兄,蒙受這等不白之冤了。”
“——寡人,已經做了太多太多傻事,讓母親、兄長替寡人受罪。”
“再不迷途知返,寡人,就真的沒臉麵見先帝了……”
看著弟弟這幅中二的模樣,劉嫖麵上不顯山不露水,暗下卻是對弟弟這幅傻憨憨的模樣嗤之以鼻。
——做兒子的,就該是天子啟那個模樣?
嘿!
真要是為了母親好,天子啟就該強硬下詔:敢非議太後者,依律坐大不敬,斬棄市!
這才是母親蒙受不白之冤時,兒子應該采取的措施和姿態。
結果呢?
天子啟委屈巴巴的一句:兒子怎麼會被母親氣倒呢?就做出了一副‘為母親向天下人求情’的淒苦姿態。
這不更坐實了東宮竇太後,真的在欺負自己的皇帝兒子嗎?
你看看,都欺負到吐血昏厥了,都還得替母親說好話……
劉嫖看的再清楚不過:天子啟之所以替竇太後‘平冤’,不過是政治需要而已。
漢家不能有第二個呂太後——就算有,也必須‘沒有’!
天子啟並非是為了自己的母親,亦或是漢家的太後,而是為了漢家、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才做出了這麼一副孝子人設。
因為漢家,需要一個孝順的天子;
也需要一個慈愛的太後。
既然漢家需要,那天子啟,自也就樂得營造,甚至是捏造出這樣的人設。
僅此而已……
“見,自然是要見的。”
“隻是具體怎麼見,阿武,恐怕要好生思量一番。”
雖然對弟弟的認知感到不屑,但結果總歸是自己想要的:梁王劉武,確實需要去一趟未央宮,親自、當麵向天子啟賠罪。
隻是事情鬨得這麼大,若還指望著罰酒三杯,下不為例,那就是有些看不起封建帝王的‘雷霆震怒’了。
就算是裝,也起碼要裝出一副悔不該當初、恨不能以死謝罪的架勢,才能勉強爭取到台麵上的和解。
至於實際上的和解——到底原不原諒,那就是天子啟說了算的了……
“負荊請罪如何?”
見弟弟一副搔首弄姿的模樣,劉嫖本能的給出了建議。
卻見梁王劉武聞言,當即便為難的撓了撓後腦勺,又焦慮的來回走了兩個來回。
始終沒能過自己那一關,才嘟囔道:“寡人先前說負荊請罪,阿姊偏不讓!”
“眼下又反要負荊請罪,卻是何苦?”
···
“坦胸漏乳,背負荊條……”
“卻也不是不行。”
“雖稍有損宗親威儀,卻也足夠有誠意。”
“隻是那荊條之上,遍布荊棘……”
“寡人這身子骨……”
看出梁王劉武真正顧慮的點,劉嫖隻不由深吸一口氣,深深懷疑起劉武的身世。
——太宗孝文皇帝,和當朝竇太後生出來的兒子!
怎就能傻成這般模樣?
隻是不齒歸不齒,終歸是姐姐,又是本次事件的主導者,以及主要‘負責人’……
“嗨~”
“小事。”
“——將棘、刺全部削乾淨,背上光溜溜的荊條便是了。”
“左右不過是擺個姿態,向皇帝低頭認錯的事;”
“沒人非得阿武血肉模糊、滿杯棘刺的,才願意相信阿武是真心悔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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