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柳、霸上、棘門三營,自編製成立至今,就一直駐紮在長安附近。
細柳營駐兵之所,是位於渭水北岸,長安城西側,一處名為‘細柳’的山坳;
霸上軍駐兵之處,位於長安東側,霸水西岸——因為位於霸水西側的高原,地勢比對岸高出許多,便被命名為‘霸上’的一片區域。
在後世,這個地方有另一個名字,叫白鹿原。
至於棘門軍,則駐兵於長安以北——因為駐兵之所,距離秦鹹陽城遺址的城門:棘門很近,而被民間百姓沿稱為棘門的地方。
這三支部隊,都是以駐兵地的地名來作為番號。
句注軍也一樣——隻因為當年,太宗皇帝令原楚相蘇意屯兵句注山,與雁門關互為犄角,便得名:句注軍。
同樣以駐兵地名作為番號的,自然還有長城防線的救火隊員,駐紮在飛狐逕的當今漢室第一強軍:飛狐軍。
劉榮整編細柳、霸上、棘門三軍,即太宗孝文皇帝當年,為拱衛長安而臨時組建的三支部隊,卻保留——或者說是無視了北境一代的句注軍,看上去倒也確實沒什麼毛病。
畢竟細柳、霸上、棘門三營,本就是因‘拱衛長安’的必要而存在;
而今漢家,經過一整個文景之治的積累,再加上那一次慘痛的教訓,早就不可能再被匈奴人,將先鋒兵馬再次送到長安一帶了。
都城不需要除南、北二軍以外的武裝力量拱衛,細柳、霸上、棘門三個肩負拱衛長安之職的武裝,其實早在當年,匈奴人退兵之後就該遣散。
因為種種原因保留至今,當今劉榮舍不得將這麼多善戰之兵遣散,決定整編再用,也實屬正常。
至於句注軍,作為和飛狐軍同樣駐紮於北牆附近的邊防機動力量,劉榮說‘不宜擅動’,確實說得過去。
但程不識很清楚,劉榮此番,沒有順帶一起改變句注軍的真正原因,卻並非是‘想動卻不方便動’。
“陛下對李廣的厭惡,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了嗎?”
“僅僅隻是因為李廣做了雁門郡守,又調用句注軍打了幾場,陛下便恨屋及烏,連句注軍也給恨上了……”
不同於南北兩軍,以及細柳、霸上、棘門等隻要關中子弟的中央部隊——由於其駐兵於代國境內,句注軍的兵員都是以代地,以及沿邊的燕、趙等地青壯為主。
當然,由於句注山就位於雁門郡,故而句注軍的將士,有相當一部分是雁門本地的兒郎。
就說程不識的遠方親戚當中,便有好幾個毛頭小子,被程不識以‘磨練’的名義走通關係,丟去了句注軍戍邊。
這麼一支位於雁門郡,又多由雁門兒郎為兵員的部隊,卻因為一個李廣而被劉榮厭惡,程不識自然是心有不忍,有心要找劉榮說說情。
隻是眼下,程不識卻顧不上這些了。
因為就算被劉榮如此明顯的厭惡,句注軍如今的處境,也不可能查過程不識掌控下的北地郡……
“回去之後,替我轉告韓將軍:今年冬天,北地恐怕不會太平。”
“說不定開春之時,北牆便會有一場大戰,需要韓將軍奉詔出征。”
“若是還信得過我程不識,便請老將軍早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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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得到時,戰事驟燃,老將軍倉促啟程,漏忘了什麼要緊之事。”
漫長的沉默之後,程不識如是道出一語,便揮手示意麵前的壯奴退去。
而在那壯奴被親兵帶下去後,當即便有幾名將官圍上前。
不同於程不識麵上,那若有似無的憂慮——這幾位將程不識圍住的將官,麵上卻無不是肉眼可見的焦急之色。
“將軍!”
“可是陛下準了將軍之請,答應增兵我北地?!”
粗狂大漢壓低聲線發出一問,程不識卻是神情陰鬱的搖了搖頭。
一邊轉身看向城牆外,一邊語帶憂愁道:“調兵增援一事,我還沒有奏請陛下。”
此言一出,眾將當即更急,甚至連上下尊卑都顧不上,當即便有一人將手搭上程不識肩頭,朝自己不輕不重的拉了一把。
“將軍!!”
“再不調兵,真等大軍兵臨城下,我北地就這一部都尉、總共也就四千兵馬,又如何能!!!”
“唉!”
“真到了兵敗城破,胡騎過北地而臨蕭關——甚至重演火燒回中宮,逼得太宗皇帝屯兵長安的故事,又該如何是好?”
粗狂大漢越說越急,愣是沒意識到自己的手,拉著程不識的手臂是晃了又晃;
就好像是債主在責問欠自己錢的人:為啥不還錢!
一旁眾將雖意識到了不妥,但急火攻心之下,也顧不上去勸阻那粗狂大漢,隻滿臉焦躁的望向程不識。
卻見程不識麵色陰冷的側過頭,直勾勾注視向那壯漢眼眸深處;
旋即目不斜視的抬起另一隻手,將壯漢攥住自己手臂的手自手腕處一點點強拉開來;
而後,便在眾人呆愕的目光注視下,僅僅隻是將壯漢的手腕攥住,就捏的壯漢一陣齜牙咧嘴。
不多時,壯漢的手腕處,甚至還開始響起若有似無的細微響聲……
“將、將軍息怒!”
“末將,一、一時情急……”
壯漢且驚且懼的討了饒,程不識這才鬆開了手,又冷冷瞪了那壯漢一眼。
待壯漢咬著後槽牙,將手腕處傳來的劇痛強自忍下,程不識才再度轉身望向城牆外。
隻是這一次,程不識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嚴肅。
“再探。”
“三日之內,一定要查清楚:鹽池一帶,究竟還有匈奴右賢王幾個萬騎。”
···
“若果真如我所料,我北地郡四千兒郎,對上右賢王十幾個萬騎,足足六七萬兵馬,自然是撐不了幾日。”
“但在得到確切消息之前——在確定右賢王的主力,必定會攻打我北地之前,我也不能請求陛下增兵北地。”
“——吳楚亂平之後,我漢家的邊軍,本就有小半被孝景皇帝調去了關東,以防諸侯再度作亂。”
“若此番,匈奴人果真打算大舉犯邊,那陛下能調動至邊牆、支援我諸邊郡的兵馬,隻怕也是捉襟見肘……”
說到最後,程不識的麵色便再度調整到了平日裡,那看不出絲毫有效信息的麵癱臉。
凝望向城牆外,看了足有半晌,方微不可見的眯了眯眼角。
“真的要來北地嗎……”
“真的,要再來一次北地嗎……”
···
“北地都尉孫卯以下,足足五千北地兒郎的血仇,如今,可都在我肩上擔著呢……”
“真的敢來嗎?”
“攣鞮……”
“伊稚斜(c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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