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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感到奇怪的同時,伊稚斜心中也不免有些悸動。
——伊稚斜掌控下的幕南,也就是後世人口中的蒙古草原,位於蒙古沙漠以南的半部分;
相較於幕北,幕南占地相對更小,氣候卻相對更溫暖、草場也向相對更茂盛。
而在本就比幕北更適宜居住的幕南地區,伊稚斜的右賢王本部所占領的南部地區,也就是河套盆地,無疑是最好的畜牧區。
伊稚斜的右賢王王帳,長年屹立於鹽池邊上!
再加上位於草原最南部,以及河套盆地的氣候加持,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伊稚斜所直接掌控的地盤,是就連單於本人,都時不時會羨慕、嫉妒的存在。
隻可惜,河套盆地就這麼大一塊地方,單於庭卻肩負著以‘年’為單位巡視草原的政治職責不說,還往往都是帶著十幾二十萬人,以及數以倍計,乃至十數倍計的牛羊牧畜活動;
知道單於庭不能長期留駐河套,河套也承受不住單於庭本部那十幾二十萬人口、數十上百萬計的牛羊牧畜,單於也隻得無奈的接受現實;
——讓幕南地區的實際掌控者、匈奴對南,即對漢戰略的最高掌握著:右賢王,占據這片肥沃的草場。
即便是這樣,每逢秋後,自北方巡遊歸來的單於庭,也都會選擇在河套盆地過冬,一直到次年冰雪融化,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所以,作為右賢王的伊稚斜,本該是幕南最富庶、最強大,占據著最好草場、享受著最豐厚資源,過著最富足生活的匈奴貴族。
但現如今,伊稚斜在草原的處境——無論是在單於庭、在各部頭人之間的政治處境,還是直屬右賢王的本部實際處境,都可謂舉足維艱。
去年冬天,伊稚斜率領軍隊,到漢家的朝那塞打了一仗;
沒打下來。
耗費了四十多日,死傷數千勇士,撤軍途中甚至又凍死凍傷了上千人,卻連朝那塞——連漢人的門戶都沒攻破。
草原遊牧民族,向來信奉強者,奉行最原始的叢林生存法則。
從個人角度而言,他們崇拜武力強大者;
而對於伊稚斜這樣的貴族而言,要想得到遊牧之民的崇拜、尊崇,最簡單直接的方式,便是帶著他們打勝仗,從羊羔般溫順的漢人手中,搶回更多的錢糧、布帛,乃至奴隸、女人。
伊稚斜的父親,便是這麼做的。
三年一小動,五年一大動——基本就是一旦日子過得有點緊吧了,就往漢人的地界走上一遭。
憑借一次又一次勝利,以及瓜分戰利品時,從未曾變過的公平、公正,伊稚斜的父親,愈發得到幕南各部的尊崇和愛戴。
有那麼一段時間,年少的伊稚斜甚至覺得:就算父親直接派兵到大幕南沿,就此隔絕幕南幕北,也完全可以和單於庭‘劃幕而治’,與幕北單於庭並立為‘南單於’。
但也正是父親在幕南部族當中愈發崇高的威望,讓彼時的左賢王,伊稚斜的堂兄:攣鞮軍臣動了殺心。
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地位,軍臣采取了如同漢人般奸詐的手段,以‘商議要事’的名義,將伊稚斜的父親招去了龍城。
幾日之後,龍城傳出右賢王密謀反叛,被單於當場鎮壓,右賢王及其屬從、黨羽,也悉數被處死的消息。
在那時,伊稚斜便已經知道:自己的父親,犯了漢人才有的一種罪。
——功高震主。
伊稚斜知道,父親唯一的罪過,便是太過強大;
以至於威脅了單於庭——並非先老上單於,而是現軍臣單於的地位,才被軍臣陰謀殺害。
那場政變,對匈奴、對草原之民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首當其衝的,便是右賢王被單於庭陰謀殺害,右賢王一派的貴族頭人們元氣大傷,使得原本肩負對漢戰略的幕南右賢王一派,遭受了史無前例的重大打擊。
作為匈奴帝國針對漢人的戰略實施者,右賢王一派遭受打擊,自然就意味著匈奴帝國對漢人的戰略壓迫,產生了極其明顯的鬆懈。
以至於去年冬天,當伊稚斜以右賢王的身份——和死去的父親一樣的身份,學著父親的模樣去朝那塞,去攻打漢人的關塞時,曾經近乎一觸即潰的漢人關塞,卻變成了整個幕南傾其全力,都看不到絲毫希望的絕望之壁。
再有,便是伊稚斜至今,都依舊在耿耿於懷的一件事。
——父親死後不久,漢人內部,發生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叛亂!
據說,在漢人地界的東方,七個最為強大的王聯合在了一起,發起了針對長安漢皇帝的武裝叛亂!
最危險的時候,那七個王的軍隊,甚至逼近了漢人的關中門戶:函穀關附近!
作為上一代右賢王最優秀的子嗣、當代右賢王,乃至攣鞮氏王族最傑出的新生代,伊稚斜很清楚:當時,隻要匈奴派出一支武裝力量——不用多,三兩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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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有大匈奴的勇士,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漢匈邊界,那就必定能讓長安的漢皇帝方寸大亂!
最好的結果,可能是漢人自此出現兩個皇帝,從此內鬥不休,無暇顧及北方;
最差的結果,也是漢人出現一個新皇帝——一個在叛亂過程中,求助過大匈奴的皇帝。
無論如何,對於偉大的匈奴帝國而言,都是一本萬利的事。
隻要派出兵馬;
隻要是兵馬,哪怕隻有一騎!
但可惜的是,當時的匈奴單於庭,還忙著右賢王‘謀逆受誅’的善後工作,根本無暇在正發生內亂的漢人地界插上一腳。
——德高望重的右賢王蹊蹺死在龍城,整個幕南震怒!
軍臣一開始是鐵血鎮壓,卻發現越是鎮壓,似乎越壓不住幕南諸部的滔天盛怒?
最終,明白自己繼續鎮壓下去,就很可能導致整個幕南都脫離單於庭掌控之後,軍臣無奈選擇妥協。
而軍臣妥協最直觀的證明,便是繼承亡父衣缽,順位繼承右賢王之位的伊稚斜。
為了安撫因右賢王之死,而對單於庭大為不滿的幕南諸部,軍臣強忍著惡心,將伊稚斜這個堂弟——這個故右賢王之子,扶上了右賢王的位置上。
從本心上講,伊稚斜甚至並不太為父親的死,而感到哀痛、憤恨。
——弱肉強食,向來是草原亙古不變的真理。
軍臣能殺死父親,無論是用堂堂正正的絕對,還是從漢人身上學來的陰謀軌跡,總歸都是他的本事;
父親技不如人,被殺死也是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