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種詭異的氛圍,便一直持續至今。
直到今日,長安朝堂都草擬好‘於河南地設立朔方郡’的方案,漢家上上下下,依舊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大家都懵懵的,愣愣的;
好像在做夢。
又怎麼都無法從這美妙,卻也完全‘不合邏輯’的美夢中轉醒。
卻也有人,在所有人都被這‘天降驚喜’砸的暈頭轉向時,一邊為此而感到振奮、喜悅,一邊又迎來自己原本暗淡無關的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一處轉折……
“阿姊,近來可好?”
長安尚冠裡,平陽侯府。
作為侯府奴生子、歌舞姬,衛子夫原本的住處,是在侯府後院東南角,毗鄰茅廁的一處大茅屋。
那茅屋,也並非獨屬衛子夫,而是住著和衛子夫同等身份的十幾二十個妙齡女子。
以中間為道路,兩側砌有矮泥榻的大通鋪,二十來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卻如糙漢子般擠在一起住。
而今,衛子夫卻住進了一座獨屬於自己的小瓦房。
不大,但獨屬於衛子夫一人……
“一切都好。”
···
“可曾去看過母親了?”
聽聞弟弟衛青的問候,衛子夫強擠出一抹笑意,緊接著便提醒起弟弟,也要去看看母親。
——近些年來,母親的身體並不很好。
尤其是最近這一兩年,早年落下的病根,更是時時刻刻折磨著母親老邁、殘破的身軀。
作為奴仆,母親從不曾有坐月子、養身子的福分;
偏又一胎接著一胎,從二十來歲一直生育至今,便是在怎辦結實的身子骨,也早就被早年的病根,給摧殘的不成樣子。
作為出生在侯府的奴生子,衛子夫雖然年紀還小,卻也懂得了許多人世間的醃臢、齟齬。
在侯府內的待遇突然發生改變,衛子夫也大致能猜測到自己,或許是被某個大人物看中了。
並非侯爺突然通了人性,打算好好對待侯府的下人、奴仆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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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侯爺念在那個大人物的顏麵,才決定替那位大人物好生養著自己,一直到能嫁人——或者說,是能用肉體取悅那位大人物的年紀。
對於這樣的命運,衛子夫並沒有感到什麼悲哀、唏噓之類。
——對於自己的命運,衛子夫早有預料。
而如今這條路,甚至可以說是曾經,衛子夫連想都不敢想的美妙結局。
作為奴生子,能給某個大人物做姬妾——甚至哪怕是一夜承歡,也比在這侯府,成為母親那樣的侍妾,要好上太多太多。
現如今,衛子夫腦子裡,已經不怎麼想有關自己的事了。
——老老實實在侯府住著,女紅的技藝學著,等著長大,被那位大人物接走便是。
真正讓衛子夫感到擔憂、掛念的,是已經重病臥榻的母親,以及這些個還沒長大成人的兄弟姐妹。
一聲‘可能去探望過母親了?’,卻見弟弟衛青略有些羞澀的撓了撓頭,衛子夫當即便心下了然。
深吸一口氣,歎息間,將弟弟衛青的手輕輕拉過;
而後便是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為弟弟謀劃起未來的人生道路。
“姊姊我,許是要有大福氣了。”
“再不三五年,便或要被某位君侯接走,為姬為妾。”
“——能讓咱們這位平陽侯,都如此小心對待的,怕也不是什麼尋常千八百戶食邑的閒散君侯。”
“到了那時,阿青若能有些出息,我也好在那位君侯麵前引薦一二,好為阿青謀條出路……”
衛子夫當然知道,如今的衛青,不知由於什麼緣故,得到了當今天子的接見,並留在了宮中。
但作為這個時代身份最低微、最底層的人——尤其還是女人,衛子夫同樣清楚:有些東西,並非是什麼身份的人,都能擁有的。
就好比弟弟衛青,十歲出頭的年紀,便得了當朝天子賞識;
侯府的仆人們都說,衛子夫如今的待遇,是沾了弟弟的光,平陽侯是看在當今天子對衛青的青睞,才提高了衛子夫這一大家子的待遇。
但衛子夫很清楚:弟弟衛青,且不說有多大本事——就算真有能讓當今天子賞識的本事,單一個奴生子的身份,也足以讓衛青窮極一生,都看不見未央宮宮門之內的隻磚片瓦。
這,是一個講究血脈、講究身份地位的時代。
而奴生子之所以卑賤,是因為他們的血脈不被承認,屬於‘無祖無後’之人。
所以,衛子夫大致推斷:弟弟能得到當今天子召見,大抵是因為皇後的緣故。
許是陛下一時興起,要找侯府的人問問有關皇後的事之類。
也正是因此,衛子夫同樣清楚:弟弟衛青,是不能這樣被留在宮裡的。
——皇宮裡,那可是隨便拎一個人出來,就能扯上開國元勳家族,更甚至直接就是劉氏宗親皇室的地方!
弟弟一介奴生子,如何能待在那樣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德不配位,反受其害!
與其讓弟弟待在那麼一與身份不符,且注定無法擁有未來的地方,還不如找個機會出空,攀上某一家功侯,給某位侯爵家的少君侯做親兵,拿命拚出來一個前程,才來的更實際一些。
對於衛青,乃至所有的兄弟姐妹,衛子夫的期盼都不算太高。
恢複民籍,重新成為‘人’,而非屬於他人的財富,已經是衛子夫窮儘想象力,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未來。
隻是要想達成這一目標,需要機遇,需要勇氣,甚至很可能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才能為後代爭取到這樣一個機會……
“阿姊……”
“咳咳;”
“阿姊……”
“平陽侯,難道不曾與阿姊說起嗎?”
正皺眉思慮間,弟弟衛青麵色古怪的一問,隻惹得衛子夫眉頭陡然一皺。
——莫非,另有變數?!
卻見衛青若有所思的低下頭,思考片刻,才壓低聲線道:“平陽侯禮待阿姊,其實,是因為陛下有所交代……”
“陛下還跟我說,我能入宮侍奉於陛下左右,甚至還能看到石渠閣的兵書,也是陛下念在阿姊的麵上……”
“陛下還說,弟弟將來,是要做外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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