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八斤看了一眼地上的堆著的草,其中夾雜著幾根首烏藤,不由得眼前一亮,高興地說道:“幾位大哥,你們是在割墊圈草吧?”
“是呀,小夥子,你這是在找什麼?”兩個男子也很厚道,不像幾十年後的人們,見到生人都心生警惕,連話也不敢搭一句。
“哎,是這樣的,你們認識一個叫年建安的人嗎?”
“認識,離我們不遠,但是,他有一個女兒,瘋了很多年。”兩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歎了一口氣。
鄭八斤突然來了興趣,掏出懷裡的半包劣質香煙,抽了兩支給二人,歎了一口氣說道:“是呀,那個叫清清的人,實在是可憐,好好一個姑娘,不知為何就成了這樣?”
兩個男人接過香煙,對他的好感也增加了幾分。雖然說,這種煙,也就一角錢一包,但是,在農村,大部分人抽不起。
有人給他們抽煙,無形之中,就成了一種傳遞友善的方式。
兩人點上煙,點了點頭,一人說道:“你是不知道,清清本來是個好孩子,學習不錯,家境也可以,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可惜,她娘跟人跑了……”
兩人像是憋了很久的故事,終於找到了聽眾,把知道的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原來,在清清十歲那一年,她娘不知為何,突然離開了村子,不知所終。
清清年紀太小,陪著年建安找了幾家親戚,一直沒有娘的下落,也沒有辦法,隻能以淚洗麵。
從那個時候,她的心靈就受到打擊,人也變得有些木訥,腦子不再那麼靈活,學習自然一落千丈。
同年,年建安娶了包娟,也就是鄭八斤所說的包婦人。
開始,這個女人對清清很好,在人前人後都說要把清清失去的母愛給補上,人們還說,清清算是有了個善良的後娘。
過了兩年,包娟生下了小草。年建安很高興,不讓她乾重活,一個人趕車養家,有時還要下地。
然而,有一天,清清真正的噩夢開始。
包娟一大早,就背上小草,帶上清清,說帶她去街上買衣服。
然而,就在下午,整個上魚鄉的街上,已經傳開,說是清清偷了人家的東西,被遊了街。
清清二人還沒有回來,就有年家村趕集的人把消息帶回村裡。
當時,正賣完煤的年建安,聽到這個消息,覺得清清丟了他的臉,丟了整個年家人的麵子,讓祖宗蒙羞,硬是無臉去街上。
而包娟,一路哭著,眼睛弄得像個水蜜桃一樣,回到了家裡,哭喊著讓年建安去救救清清。
年建安當時難以平靜,放不下麵子,無臉上街,隻在家裡來回踱步。
直到晚上,清清的舅舅聽到消息,才從幾裡外的三家村趕到街上,把神誌都不清的清清給帶了回來。
後來的事情,鄭八斤已經知道,他奇怪的是,清清是否真的偷了東西?
這一點,這兩個男人也不敢確定,畢竟,當時除了包娟之外,隻有清清最清楚。可是,她現在不說話。
鄭八斤見兩人都有些同情清清,趁機提出要求:“說實話,我覺得清清的病能治,不過,要二位忍痛割愛。”
“我們?”兩人奇怪地看著鄭八斤,不相信自己還能幫上忙,忙著說道,“你說,隻要是我們能做的,看在同村人的份上,一定幫她。”
“行,其實也不要二位做什麼大事,隻是,把你們割著的藤子給我,我自有用處。”鄭八斤說著,撿起了兩人草裡的首烏藤。
“哦,你說是這個,上麵的山上更多,我們帶你去。”兩人很是熱心。
鄭八斤不敢相信,兩個非親非故的人,熱心程度,竟然勝過了清清的親人。
與此同時,包婦人後悔不迭。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清清幾年如一日,一點沒有好轉的跡象,在鄭八斤這個賭徒的手裡,竟然安定了下來,不再鬨,也不再害怕,沉睡去了。
而這個賭徒,又是她一手引進來的,真是引狼入室。
她幾次想要再刺激一下清清,奈何小草一直守在身邊,支也支不走。又不敢硬來,不然,年建安一定會知道她的所作所為。
她無計可施,承受著內心痛苦等待的無情折磨,也隻有祈禱鄭八斤這個王八蛋,上山的時候,一不小心摔死,或者是被賊殺了!哪怕是拿著錢跑了,也能接受。
然而,這一次,天不遂人願,還不到天黑,鄭八斤就提著小半籃子藤子回來了。
年建安高興無比,忙著叫包娟給他泡水。
包娟呆住,不願意接受這小子回來的事實。
也就沒有聽清楚年建安讓她做什麼?
直到年建安罵了一句:“你是不是傻了!”才回過神來,忙著說道:“好,我馬上去做飯。”
年建安看著失神落魄的包娟,眉頭不由得一皺,還想要再罵兩句,就看到鄭八斤自己提了一個盆,把首烏藤放在裡麵,忙著去幫忙打水。
鄭八斤手腳麻利,很快就把首烏藤洗乾淨,放在一個沙罐裡,用文火熬了起來。
再一次毀了包娟的三觀,甚至有些懷疑,他就不是真正的賭徒,治醫救人才是他的本行。
待得看清隻是普通的首烏藤之後,她又心存僥幸,這個破藤子,不可能治好已經瘋了的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