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div略陽城下,一場激鬥正在進行。
城外鼓號喧天,箭矢如雨,交戰雙方的大陣犬牙交錯,縱橫連接。
銃槍聲、喊殺聲、哀嚎聲、炮鳴聲在眾人的耳畔響徹,陣陣的硝煙自兩軍陣中不斷升騰而起。
陳望手持馬槊躍馬在前,鮮血已經是浸透了他渾身的衣甲,他的身上甚至還插著三支箭矢。
不過那三支羽箭都沒有能夠貫穿他身上的盔甲,射進最深的一支都被他內裡穿戴的那一層鎖子甲給擋了下來。
明軍營將絕對是高危的職業,崇禎十七年,死於戰陣之上的總兵、副將、參將、遊擊不在少數。
曹文詔臨陣鬥死,俞衝霄亡命搏殺,猛如虎力儘倒斃,虎大威中炮身亡、楊國柱鬆山中箭……
雖然已經是成為了營將,但是陳望手底下滿打滿算隻有四千餘人,而且其中有近三千人都是新兵。
依靠著這麼一點兵力,麵對著李養純和林勝泉麾下的精騎,容不得半分懈怠。
就算是作為一營之主將,在某些時刻也需要親身上陣。
記憶之中的戎馬生涯以及這段時日的經曆,讓陳望並不缺乏上陣的勇氣。
李養純之心昭然若揭,他想要直穿漢中平原攪動東西風雲,重聚聲勢。
擁有大量的騎兵的李養純對於漢中府就是一場巨大的災難,一旦讓其真的進入了漢中平原,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漢中府將會再度遭受一番新的苦難,甚至成為一片焦土。
被追擊了一路的李養純等部因為之前周邊州縣的官員堅壁清野,根本沒有劫掠到多少的錢糧,也沒有裹挾到多少的兵馬。
流寇很少會做出堆砌京觀作為示威的舉動,畢竟他們對於官兵有一種天然的恐懼,從崇禎元年開始便被追的東躲西逃,說不怕肯定是假的。
所以陳望才領著騎兵聯同步兵一路急行軍,終於在略陽城外咬住了李養純部的後軍。
李養純等部重新裹挾了不少的鄉民,又劫掠了不少的物資,他們的速度再度被減緩。
“咚!”“咚!”“咚!”
沉重的戰鼓聲一聲接著一聲在陳望的胸腔之中來回傳響。
陳望目視不遠處一麵湛藍色的旌旗,那麵旌旗陳望認得清清楚楚,那麵旌旗正是李養純的大纛。
馬蹄聲如雷,在陳望的帶領之下,一眾遼騎再度繞陣而過。
弓弦振動聲連綿不絕,箭矢借著馬速高高飄起,數以百計的輕箭自開元弓中射出。
密密麻麻的箭支相繼掠空而起,有如巨大的蜂群越過了暗沉的天空,射入了密密麻麻的流寇騎陣之中。
兩軍相隔不過五十餘步,正是開元弓的射程之中。
外圍流寇的馬軍他們大多都沒有盔甲,隻有少部分穿戴著簡陋的皮甲,所有精良的甲胄都被收繳了上去,優先供給了精騎,他們並沒有資格使用。
羽箭落入流寇騎陣轉瞬之間便已經是帶起了一陣腥風血雨,大量無甲的流寇馬軍就這樣一頭栽落於馬下,而後被驚慌失措的戰馬踏成了肉泥。
“嗚——————”
戰場之上容不得駐足旁觀,容不得半點的分心,角號聲起。
等到陳望回轉過頭時流寇的精騎已是自從前方掩殺而來!
流寇的一眾精騎甲兵皆是將雁翎刀靠放右肩的位置,擺出了衝擊的姿態。
狹路相逢勇者勝,軍爭兵戰想要完全安全,哪裡有這種可能。
朱元璋昔日統領萬人之眾也仍然披甲親臨戰陣,李世民加為秦王之後也尚領衝鋒陷陣。
“殺!”
陳望怒吼一聲,發出了號令。
陳望眼神微凜,輕振馬槊,十數名甲騎已經是策馬舉槍護衛在他的周圍四下,身後眾人已經是伏鞍越馬持刀向前。
衝鋒陷陣自然不是將所有的一切壓力都交給一個人來承擔,哪怕是勇武如曹文詔和曹變蛟,衝陣搏殺都有親衛伴隨。
然而預想到來的衝擊並沒有到來,臨近還有百步距離,那隊原本氣勢洶洶而來的精騎竟然陡然作鳥獸散,轉而向著後方潰逃而去。
陳望看的分明,他是看著那原本排列著整齊騎陣的精騎一瞬之間土崩瓦解,快到陳望都差點以為是流寇的誘敵之計。
不過當陳望聽到了一聲自己的名字之後,心中便是明了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眼前的場景陳望再熟悉不過。
“敗了敗了!!”
那些人口中喊著他的名字,然後紛紛走避,就像是當初在邠州曹變蛟領兵衝陣之時那些走避的馬軍和精騎。
“是陳望!是陳屠夫!!”
“快走啊!”
曾經陳望在跟隨著曹文詔、曹變蛟衝陣的時候時常享受這樣的待遇。
陳望也曾經想過,有一天會有人畏懼他如同畏懼曹文詔、曹變蛟一般。
但是陳望卻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迅速。
陳望現在的名氣自然是沒有曹變蛟那麼恐怖,可以震懾數十萬流寇。
但是李養純、林勝泉、李過麾下的精騎和馬軍是一路被陳望領兵追著逃走。
當初李過想要往鳳翔府走,是陳望親自領著騎軍連殺了兩陣,斬了近千人後殺的李過不敢再回頭。
三山之戰,最後他們從南山撤退之時,陳望領軍截擊了一陣,又斬殺了數百人。
三次大戰陳望都是親自領兵,臨陣斬將,奪旗破陣無算,手刃十數人。
如何不讓人記憶猶新,尤其是三山最後的阻截戰。
當時陳望完全是奔著將林勝泉、李養純、李過三人隨便斬殺一個,好拿過去應付差事的心理,給洪承疇一個交代。
那個時候陳望確實是起了殺心。
攔路的一眾賊寇幾乎被斬殺了大半,斬殺李養純三部麾下的精騎因此戰死了三百多人。
隻不過最後還是讓林勝泉他們走脫了,流寇戰力不強但逃跑的功夫卻是算得上是頂尖。
陳望身穿著一件亮白色的魚鱗將甲,頭戴著灰銀高頂頓項盔,內穿赤色的貼裡,腰刀鞓帶,手持馬槊,座下戰馬通體純白無一絲雜毛,戰陣之上極為矚目。
一眾流寇望見陳望無不心驚膽顫,就是這個人,一連追了他們幾乎上千裡的道路。
九百餘名全副武裝的遼騎跟隨在陳望的身後排列成整齊的騎陣,宛若奔騰的鐵流一般向著前方直衝而去。
“殺!!”
流寇騎陣之中李過麵色漲紅高舉著雁翎刀,策馬奔馳於騎陣的前方,他已經看到了身穿著亮銀魚鱗甲的陳望。
他高聲的呼喊著,發泄著,這數個月以來他的情緒都被深深的壓在心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