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柄刀是當初他任職為大名兵備道時,當地的工匠特地為他打製的戰刀,他持著這柄刀一路南征北戰,轉戰千裡。
盧象升輕歎了一聲,將佩刀鄭重其事的交付到了姚東照的手中。
“後欲見我,但視此刀。”
這一刻,姚東照也罷,一眾將校軍卒也罷,皆是垂淚哽咽。
……
三更時分,清軍的大隊從西麵而來,於賈莊宣大軍大營之西開始設營紮寨。
賈莊以西,燈火通明,火把相連,無數的焰火將平野照的恍若白晝。
四更時分,一支萬餘人的兵馬從南麵蜂擁而來,無數的火把在曠野之中散布,恍若燎原的大火。
五更平旦,數隊清軍從東北而來,燈火遍野,與此前到來的清軍連成了一片。
至此,賈莊的宣大軍大營已經是被清軍所團團包圍……
……
“咚!”“咚!”“咚!”
昂揚的鼓聲在宣大軍營壘之中響起。
鼓樓之上,強壯的力士奮力揮動著鼓槌,一下接著一下猛烈地敲擊著身前的戰鼓。
渾厚的鼓聲伴著低沉的號角聲,向著四麵八方傳播而去。
伴隨著密集的鼓點聲和號角聲,營壘之中的宣大軍快速的進行的集結。
在最外圍的營牆之上,已經是立滿了守衛的軍卒。
大量的明軍哨騎在原野之上不斷的飛馳,一隊接著一隊的明軍的從遠方奔馳回營,將四麵八方清軍的信息帶回軍中。
十多股上百人的明軍騎兵和逼迫而來的建奴遊騎正在曠野之上奔馳廝殺,清軍的遊騎正在不斷的增多,壓迫著外圍明軍騎兵的活動範圍。
盧象升站在望台之上,目視著遠方清軍的營壘。
風雪比起晚間已經小了很多,雪花紛紛揚揚,但是卻並不太過於影響視線。
西南部的曠野之上。
建奴大軍正在緩緩向前,作為前驅的大量遊騎正從其上呼嘯而過。
在西南部的更遠處,各色的旌旗正在寒風之中招展,身穿著各色衣甲的建奴軍卒正冒著風雪,向著前方邁進。
一隊連著一隊,一陣接著一陣,彷佛無窮無儘一般,不斷自天邊湧現而出。
四麵天邊的儘頭,幾乎在同一時間都探出了如洋一般的旗號。
東南方。
大量的旌旗連成了一片,數不儘的建奴騎兵正從東南方飛馳而來。
黑壓壓無邊無沿,烏泱泱徹地連天。
數以十萬計的馬蹄踏擊在地麵之上,甚至引得大地都在共鳴,鐵蹄的聲音縈繞在眾人的耳畔,震得眾人的內心也都跟著隱隱顫動。
清軍自四麵八方而來,前陣的騎兵已經鋪滿了整個正麵,但是後方仍然還有軍卒不斷的湧來,彷佛是無窮無儘一般。
暗沉的天空之下,清軍陣中各色的旌旗和盔甲,與滿地的白雪相互交映在一起,傳遞出強烈的視覺刺激,空氣之中彌漫出一股肅殺之氣。
各色旌旗組成的汪洋幾乎淹沒了整個賈莊的郊外,漫山遍野儘是招展著的清軍旌旗。
勁風鼓蕩卷動旌旗的獵獵之聲在四麵八方不斷的回響,彙成陣陣恍若鬆濤響動的聲浪。
在昂揚的戰鼓聲和低沉的篳篥聲之中,原本蒼白的雪地此時正逐漸被清軍組成的浪潮所吞沒。
盧象升的心緩緩的向下沉去,清軍的人數越多,勝算對於他們來說便是越小……
……
賈莊西郊,清軍西麵大陣,多杆巨大織金龍纛豎立在大陣的中央位置。
這些織金的龍纛大多都排列在一起,但是唯有一麵白色的龍纛位列於一眾龍纛的最前方。
這麵白色的織金龍纛自然是清國正白旗的旗主,奉命大將軍,睿親王多爾袞的大纛。
此時的多爾袞身穿著一身亮銀色的盔甲,頭戴著同色的頭盔,盔頂的尖針之上綴著赤紅色的長纓極為矚目。
多爾袞身後,則是鑲白旗的旗主多鐸、還有蒙古正白旗的固山額真依拜、鑲白旗的固山額真蘇納額駙。
對於這一戰,多爾袞可謂是費勁了心力,召集了幾乎所有所有能夠召集到的部隊。
豪格領著正藍色旗正在進攻山東,將他征調的命令直接棄之不顧。
鑲藍旗也調動不了,不過嶽托帶著兩紅旗倒是來了,正黃旗的固山額真譚泰領著正黃旗的戰兵也來了,他自己的兩白旗也調了過來。
蒙古八旗一共調來了六旗,加上漢軍一旗,一共十二旗的戰兵。
雖然很多旗還有很多軍兵沒有召回,還分了一些軍力作為偏師牽製可能來援的明軍。
但即便如此,如今聚集在賈莊的軍兵也足有四萬多人,麵對眼下的局麵已經是綽綽有餘。
“高起潛逃了?”
多爾袞不屑的冷哼了,他隻不過是派了一支千人的騎兵部隊過去,便將高起潛嚇得一路向著臨清逃竄而去。
“逃了便逃了,高起潛就算是逃了,也掀不起什麼風浪,這個時候都不敢打,你還指望他之後敢打?”
多爾袞揮了揮手,斥退了前來報信的軍兵。
“那就讓穆克登布帶兵回來,留兩個牛錄在威縣偵察即可。”
高起潛的膽量遠比他想象的要小得多,他安排的偏師根本還未發揮作用,高起潛便已經是逃了。
以高起潛的腦子,隻怕是想不出示敵以弱,虛晃一槍的辦法。
不如將原本牽製高起潛的偏師調了回來,充實軍力。
多爾袞的目光轉而向北,相比高起潛的遼兵,他更擔心孫傳庭麾下的陝西兵。
西北傳來的消息雖然還是如舊,陝西軍仍然留住在真定府內,但是多爾袞卻總感覺有些心神不寧。
而宣大軍也是處處透露著不對,宣大軍對於他們的到來似乎並不意外,昨夜他們到來之時,宣大軍的營壘之中根本沒有多少的慌亂。
宣大軍的營壘層層疊疊,修建的極為堅固,隻怕是用了一番心思,一棟棟瞭望塔林立,一座座炮台密布。
盧象升,知道他們要來……
……
《明史·卷二百六十一·列傳一百四十九·盧象升傳》:
夜半,觱篥聲四起。旦日,騎數萬環之三匝。
《戎車日記》:
高監宿重師於東南,飛召援引,而反退百裡,意何為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