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時候,他還是故作冷靜的站起了身來,喝止了醜態畢露的眾人。
堂中不堪的眾人,讓高名衡越發的失望。
高名衡恨鐵不成鋼,沉聲道。
“賊兵既來,那就按照原先的安排,各人分守城門,統禦軍兵,抵禦流寇攻城。”
高名衡目光掠過眾人,最後在一名年輕的武將身上停留下來,他眼眸之中生出些許的讚善。
堂中一眾高官將校皆是慌亂不已,唯有那名年輕的武將仍然是佇立在原地,絲毫不見恐懼之色。
高名衡走到那年輕武官的近前,語氣放緩了許多,說道。
“陳守備,你隨我前去城樓,觀察敵情。”
那年輕的武官名叫陳德,是正在陽武平叛的副總兵陳永福之子。
陳德是守備官銜,麾下有兵將一千五百餘人,也是如今城中最強的一股力量。
他並非是什麼驕奢淫逸的將門二代。
陳德驍勇善戰,弓馬嫻熟,能在戰馬之上左右開弓。
他身上守備的職銜,是他在戰場之上一刀一槍的拚殺而來。
“遵令。”
陳德肅手應命,乾淨利落的跟隨著高名衡走出了堂中。
隨著高名衡踏出中堂,一眾官員將校也是紛紛從其中魚貫而出。
整個開封城也就此湧動了起來。
城牆之上戰鼓聲陣陣,低沉的角號聲在四方不斷的回響。
大量的兵丁和協防的青壯快速的通過街巷,開始向著城牆之上增援而去。
等到高名衡氣喘籲籲的登上南城南薰門的城樓之時,遠處一望無垠的平原之上,黑壓壓的兵馬正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
剛剛他走在馬道之上隱隱聽到的轟鳴聲,竟然是戰馬馬蹄踏擊地麵而發出的振鳴聲。
在馬道之上時,高名衡還沒有什麼彆樣的感覺。
但是當站在城樓之上,直麵著遠方那猶如潮水一般湧來的大隊騎兵之時。
那撲麵而來的肅殺之氣,壓得高名衡就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幾乎喘不過氣來。
心中那好不容易提起來的膽氣,也如同初春的冰雪一般逐漸開始消融。
恍若海潮一般的強音,一浪一浪席卷而來,衝刷在城上一眾開封城軍民的耳畔。
恐慌的氣息在城頭之上迅速的蔓延,守城的軍民們都被那席卷而來的大隊騎兵所懾,很多人臉色煞白,甚至不敢直視。
饒是久經戰陣的陳德,也是被這份氣勢所影響。
隻是……
這樣的氣勢。
真是萬民軍這樣新起的農民軍能有?
如果真是這樣。
那麼萬民軍的統領李岩,恐怕是真得可以稱上一句人傑。
陳德雙目微眯,注視著遠方烏壓壓而來的大隊騎兵。
他自問麾下營兵,也算是河南兵馬的翹楚。
但是單從氣勢而言,比起城外的那支兵馬還是要相差甚遠。
很快,陳德的疑問也得到了解答。
因為從南麵已經有一小隊的騎兵,先行來到了南薰門的附近。
“漢中軍!”
“陳望?!”
“哈哈哈哈哈哈。”
陳德站在城樓上,將高名衡的神態變化看的一清二楚。
高名衡從一開始的驚懼,再到錯愕和驚喜,再到如釋重負再到後麵的狂喜一共不過幾息的時間。
陳德很難想象,一個人的表情可以變幻的如此之快。
“查驗清楚,查驗清楚,一定要查驗清楚。”
高名衡口中雖然一直在下令,讓底下的官員仔細檢查印信等等,但是其實已經信了大半。
因為隨著遠方那支騎兵的不斷迫近,旗號和衣甲也是越發的清晰。
一麵麵赤旗招展,一件件赤甲光耀,大量的騎兵正越過曠野疾馳而來。
而且最為重要的,這支騎兵是從南麵而來。
高名衡記得很清楚,漢中軍就在汝州府境內。
曠野之上,那支遠道而來的騎兵越來越近,而負責檢查印信的官員也已經是查驗了清楚。
“印信勘察無誤,憑證皆在此處,巡按大人可以親察。”
高名衡接過了底下官吏遞來的印信,看著手中的印信。
隻是他的心中還是有不少的疑惑,讓他不敢太過於相信。
“我記得入援漢中軍說是隻有兩萬多人,騎兵如何也應當隻有三四千人,怎麼會有萬騎之多?”
“這支騎兵遠看確實有萬騎的規模,但實際上應當隻有三四千人,很多戰馬隻是輔助。”
陳德站在一旁,他聽到了高名衡的疑惑,當下解答道。
眼前的這一隊漢中軍騎兵,隻有約莫三千餘人左右,但是因為其多是一人雙馬或是三馬,使得一開始查看的偵騎回報說是有萬騎之眾。
這也沒有多少的錯漏,不過到了近前,能夠看到的東西多了,也就看出了不對。
疑惑得到了解答,高名衡的心神更鬆。
“等到漢中軍到達城門處時,再打開城門,放其先入甕城。”
不過高名衡這個時候還是沒有被激動衝昏頭腦,一貫以來的謹慎性格,讓他還是沒有下令先開城門,甚至命令把守甕城的軍將檢查甕城的城門是否緊閉。
城上的軍將得到了命令,一直到漢中軍的騎兵抵達到了南薰門的近側之時,才最終打開了城門。
高名衡站在城樓之上,俯視著正通過城門甬道進入甕城之中的一眾漢中軍軍卒。
無論是之前的印信,還是那一件件光鮮的盔甲,一匹匹高大的駿馬,一麵麵奪目的旌旗,都不可能是李岩麾下的兵丁能夠擁有的。
高名衡最後的疑心和戒備也徹底的消除了,心中的大石也隨之而落地。
甕城之中,陳望騎乘在戰馬之上,看著正從城樓上急匆匆跑下的一眾官員。
不知道為什麼,陳望感覺,這一次他的選擇,可能比他起初預想的,還要得到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