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預言可不一樣……有些人主張所有語言類法術都有相同的本質,他們管那叫‘有限許願機理論’。不過在白塔看來,預言是個徹底獨立的體係,尤其是確定性預言。它的存在不會受到預言者影響,即便無人將它預言出來,它所描述的事象也注定會發生——至少目前法師理論考試綱目的定義是這麼主張的。”
“也就是說預言家絕對不會錯?”
“那當然不是。當預言法術施展時,通常你能看到的不是一個明確的結果,而是某種象征性的表現。像是聲音、畫麵、文字,這些無疑指向某個將會發生的事實,這可不保證你能正確解讀它。”
藍鵲的話讓一些零碎的碎片在羅彬瀚腦海中漸漸組織起來。那纏繞在他身邊的謎團變得分明了,但仍差著一根線頭把它拉扯清楚。
他還在思忖這整件事的走向,而藍鵲毫無察覺地繼續說:“像這裡的居民們顯然對永光預言產生了嚴重的誤讀,這是因為他們缺乏對更遠區域的認知。他們把‘深淵’理解為‘黑暗’,並把它聯係成了鄰近星層上的類蟲群心智生物群體,那顯然是誇大了一個新集群心智物種的威脅性——”
“呃,”羅彬瀚說,“關於這個吧,其實……”
他說得很猶豫,而藍鵲正在話頭上,絲毫沒留意到他虛弱的提醒。
“他們現在把我們也代入了預言裡!”白塔學徒張開飾滿羽毛的手臂,半是歎息半是愉快地說,“我研究過他們的預言記錄,看來他們會把天外來的一切生物都納入自己的神話體係。最早是三千年前來的黑夜之神和灰燼之神——年代太久了,我沒法從壁畫上認出他們的物種。距離我們最近的則是你們要找的綰波子,她好像被視為某種洞穴女神。唔,我猜這是從她帶來的金屬礦物導致的?而現在霜尾是他們的林神,而莫莫羅先生是智慧之神。哦,當然最後還有我!猜猜看我是什麼神?”
“……死神?”
“當然不是!我是藥與農耕之神。至少壁畫上像是這麼回事。他們還特意為我做了這身暑聖日的神靈裝扮呢!這些居民真的很可愛,如果他們能改掉吃蟲子的習慣就更好了。唉,可惜我沒法跟他們相處太久,否則我就能想想怎麼改善他們的農業結構……”
白塔學徒是如此的興致高昂,令羅彬瀚不免有點心虛。他咳嗽了幾聲說:“藍鵲。”
“怎麼?”藍鵲親切而驚奇地說,“嘿,這是不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我們認識有一段時間了。”羅彬瀚緩緩地說。
“是啊。這真不可思議。”藍鵲歡快地回答道,“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而轉眼我們已經一起跑出了這麼遠!我還從沒想過自己會跟白塔法師以外的人聊這麼久。這確實有點耽擱學業,不過偶爾一次也不錯,對吧?”
“我好像總是給你帶來壞消息。”羅彬瀚耿耿於懷地說。
藍鵲在他腦中發出一陣大笑:“噢噢,是的,我最近總是大喊大叫,超出過去的總和。不過那也不能算是你的錯嘛!我喜歡計劃性,但還是得學會適應突發狀況,畢竟一個白塔法師應該能應對任何事,對吧?”
“對。”羅彬瀚說,“所以如果我之後再告訴你些什麼,你會試著保持冷靜,絕不尖叫嗎?”
藍鵲安靜了幾秒,像是有點疑慮。羅彬瀚不顧一切地開口道:“我們找到了綰波子,把她從對麵帶回來了。”
藍鵲眼看著又要飄起來,但成功忍耐住了。它默不作聲地停在空中,驕傲地衝羅彬瀚挺起兩排肋骨。
“呃,然後。”羅彬瀚說,“我們還順便不小心喚醒了一個藏在地底下的東西。那玩意兒已經把星球的質心部分吃完了,很快就會撕破地殼爬出來。綰波子說它叫萬蟲之蟲。”
他眼睜睜看著藍鵲衝天而起,像被戳破的氣球在半空狂舞。
“萬蟲之蟲?你說對麵的是萬蟲之蟲?!”
它用手掌抱著自己的天靈蓋,如地獄歸來的怨鬼般慘嚎起來。
“我們必須告知聯盟!”它尖叫道,“一個萬蟲蝶母的雛體就要孵化了!它會把整個星層都覆蓋掉!然後是下一個!下一個!一個一個又一個!”
羅彬瀚沉著地跳起來,抓住它的腿骨,將它拖回地麵上按住。
“其實還有一件事。”他說,“它是我老板故意叫醒的,她說要讓黑暗降臨這個世界——我跟你說這個事兒主要就是覺得你腦袋不錯,能幫我尋思尋思她的動機。”
藍鵲的喊聲早已戛然而止。它看上去將永遠保持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