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留?”羅彬瀚確認道。
“一個不留。”∈嚴肅地說,“所以它們會在成熟後的第一時間消滅所有目擊者,並將自己分成數百個群落朝不同方向行進。你發現一個群落,那意味著角落裡還躲著一百個。你需要的是百試百靈的星層倒灌爆破法!請確定在無隧穿通道的前提下使用——當然那基本沒戲,因為萬蟲蝶母找出隧穿方程的速度可比你爆破快多啦。”
羅彬瀚開始感到煩躁,並不完是因為∈瘋瘋癲癲的說話方式。
“聯盟是怎麼做的?”他問道,“他們是怎麼消滅成型的萬蟲蝶母的?”
“你說誰?聯盟?咱們什麼時候消滅過萬蟲蝶母了?咱們還沒跟萬蟲蝶母控製的區域接壤呢!那至少還跟星河戰線隔了上百個星界單位距離,咱們隻是作為未來的鄰居觀測了一下那裡。而如果它不小心靠得太近,或者乾脆跑到境內產卵,聯盟就隻好把那個星層隔離起來,再把那裡和域外的高靈帶打通。那就是把不可回收垃圾倒進海裡嘛!如果哪天它們從海裡爬出來我也不意外。你想看看約律蟲子嗎?我真的很好奇它們會變成什麼樣!”
羅彬瀚製止了他的亢奮,提醒他把話題轉回到目前的處境來。在他的要求下,∈不情不願地刪掉了盤踞艦橋室的蝴蝶陰影,繼續展示那顆破碎星球的命運。
“瞧瞧這兩個半球,它們會被彼此的引力牽引,理想狀況下形成一個雙星係統……噢,事實上是,考慮到他們還要互相爭奪月亮。還會把對方的小碎片撕下來,砸在自己的腦袋上。這肯定得持續一段過程,直到它們的新係統最終穩定。”
兩片殘骸互相環繞追逐,期間它們先在巨大的引力下逐漸變形,形成兩個熔岩球似的光亮天體,然後又慢慢地冷卻為岩體。
兩個岩體的表麵開始下雨。∈聲稱它們的雨季很可能會持續千年,直至海洋形成,一切從頭再來。
“還會有生命?”羅彬瀚有點意外地問。
“這倒沒準。”∈說,“不過肯定不是你認識的那一批啦!而且我瞧沒什麼前途,因為這兩顆星星剩下的資源可貧乏了。”
羅彬瀚無言默立。而∈依舊興致勃勃,繼續向羅彬瀚展示著他的演算結果。他告訴羅彬瀚荊璜曾要求他提供幾個可能的解決方案,而作為一個成熟優秀的分流支,他當然是鞠躬儘瘁獻策獻力。
“我建議他把附近的那顆氣態巨行星拉過來。”∈說,“就拉到十個月亮那麼遠的距離。按照我的計算,那正好可以產生足夠的引力潮汐,讓地殼裡的剩餘物質燃燒起來。不過那樣一來這顆石頭星星難免也要變點形狀嘛。它大概會給拉成長條形,像個見了親媽的孩子那樣向氣態巨行星狂奔,然後一頭撞進去,從裡麵搶走非常非常多的氫——吸血長輩是年輕一代的傳統嘛!然後那顆氣態行星沒準會和最近的恒星發生點問題。就像老媽也難免回回娘家。最後它們就拖家帶口地掉進恒星裡,整齊、乾淨、團圓、完美!”
他熱烈地給自己鼓掌。羅彬瀚禮貌地等他喝完彩,然後問道:“那少爺怎麼說?”
“他讓我斷掉跟星網的鏈接,把自己裝進一個簡單存儲器,用引力炮超光速彈射到最近的白矮星內部熾熱氣體裡。”
∈幽怨地說:“你能想象他說這種話嗎?引力炮怎麼可能彈射出超光速!在那以前我的存儲器就完蛋了!”
羅彬瀚終於明白了植物人照料小貼士的由來。他敷衍地點點頭,找了幾個借口從艦橋室溜走。
他想著先去找雅萊麗伽,可走到曠野上時卻又停住了腳步。豔陽照得他睜不開眼,甚至還有點想流淚。這一切到底能改變什麼呢?
過了好半天他終於適應了陽光,慢吞吞地放下手臂。這時身後傳來一聲細響,他驚覺有人跟著他。
星期八背著手站在他後麵。羅彬瀚不知道她已站了多久,那孩童的視線讓他感到很狼狽。
“許願?”星期八問。
“行啊。”羅彬瀚說,“那就再來三個願望。”
星期八點頭同意了。她張開雙臂說:“抱抱。抱抱。許願?”
羅彬瀚感到自己作為許願者的選擇權受到了嚴重侵犯。他氣憤地扭過頭以示抗議,結果星期八還是堅持著要他繼續許願。
這讓羅彬瀚從狼狽變得有些煩躁。他差點就說出要讓星期八把荊璜弄回來,可最終還是控製著自己彆去講些令人尷尬的蠢話——倘若星期八真有如此才能,雅萊麗伽絕不會白白浪費這樣一個人才。而他也不想許什麼願,不想說出一件真心所想的事,然後又眼睜睜看著它落空。
“給我點啟示吧。”最後他對星期八說,“你不是知道他要走嗎?如果你有什麼本事,那就告訴我我能做什麼?”
星期八看著他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拉著他的手,往旁邊走了兩步。羅彬瀚等著她的後文,結果她卻鬆開手,遠遠地跑開了。
“你這算什麼意思?”他快要氣笑了地說,“讓我在這裡等著?等天上掉餡餅啊?”
他憤懣地仰起頭,幾乎想要對著太陽痛罵,但在那之前他卻發現空中有一個細小的黑點。它就在他的正上方,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麻布鬥篷獵獵而舞。
一具骷髏從天而降,準確地撞擊在羅彬瀚胸前,如炮彈般將他轟進了草叢深處。羅彬瀚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靈魂出竅的飛升感已經開始擁抱住他。
坐在他肚子上的藍鵲嚇得開始驚叫。
“噢,抱歉,真的抱歉!”它結結巴巴地說,“我是不是不應該用這個急墜術?可我剛才探測這個位置是沒人的!我沒想到你會站在這兒呀!羅瀚?你有在聽嗎?羅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