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配的那個藥能讓活物做夢?”
骷髏點了點頭。
“做夢的東西會死?”
“那和聯盟常規定義下的死亡有點不同。”藍鵲小聲說,“不過是的,它會永遠地留在夢裡,直到被第一原種完消化——隻要它確實進了第一原種的夢境。”
羅彬瀚想起了那條火海裡的銀龍,那隻獵犬。它是怎麼自我介紹的來著?銀尾輝龍?第二原種?
“原種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問道。
藍鵲準備要開始解釋了。在它開口前甚至做了個酷似深呼吸的動作,羅彬瀚由此判斷出這個答案將會極其的複雜和冗長。他立刻叫停,讓藍鵲隻用三句話說明。
“它們通常被認為是永恒不滅的概念。”藍鵲十分痛苦地揀選著用詞,“它們在部的星層裡都具有統一性和唯一性。它們的本體無法被觀測,隻有寄身才具備物質實體和人格表現。”
“而你剛才提的第一原種是?”
“死。”藍鵲果決地說,“第一原種指向死,第二原種指向生,這是法師們最為熟悉的兩個原種概念。我們還不知道是否真的能稱它們為生命……但當你深入月境時就能看見它們的夢,羅瀚,所有的原種都以靈魂為食,但第一原種是‘死’的實體化,它在理論上能殺死任何符合生命概念的東西,而我指的可是神秘學意義上的生命。它的夢境絕對能殺死萬蟲蝶母!隻要我們能把萬蟲送進去……”
它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那語調中的果決也消失了。羅彬瀚並不懂得法術或魔藥的原理,但藍鵲的表現已經說明了這件事的成功率。
他很想就這樣不管不顧地把果實給它,但最後還是問:“你的藥對萬蟲蝶母會起作用嗎?”
藍鵲有點囁嚅地答道:“我不知道,羅瀚。沒有任何一本書告訴過我要如何應對萬蟲蝶母,而我不是一個戰鬥法師……我甚至還不是一個法師!我從來沒有獨立地完成一個研究項目,而這個配方還是新的。現在我唯一知道的是泥葉會對那些地表的偽裝蟲起效,可那並不代表我配的藥也會對成型雛體起效。我甚至不知道它能不能對人類起效,畢竟這效用隻是我的猜想……”
它開始灰心地搖晃起來。而這時羅彬瀚伸手扶住它說:“我可以把果實給你,部的。”
藍鵲又僵死不動了。
羅彬瀚繼續說:“但你必須先證明它的效果,至少是在人身上的效果。怎麼樣才能證明一個人去了月境?會消失?還是說夢裡的傷痕會出現在身體上?”
藍鵲呆呆地看著他,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直到羅彬瀚又問了幾遍,它才回過神說:“那取決於進入月境的形式。我本來就是為了這個才來找你的,羅瀚。”
“你想找我試藥。”羅彬瀚說,“為什麼是我?”
“那是因為你的眼睛,羅瀚。我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這點,但你的眼睛裡藏著一個詛咒……”
“我知道。”羅彬瀚說。突然間他就毫無障礙地接受了這一點。
“那是一個古約律的詛咒,那肯定會讓你產生一些……變化。我不能說這是好事,但古約律生來就和月境聯係得很深,這意味著隻要通過恰當的儀式,你的眼睛很容易看到月境的景象。而如果你喝下我配的藥,那應當會讓你立刻進入月境,那裡是精神之界,以太之鄉……”
“我們需要試試。”羅彬瀚打斷它說,“隻要我能進入月境,這藥就算成功了?”
“成功了一半。”
“那也算不錯。”
藍鵲遲疑著舉起水晶瓶,那是用黃金樹葉所製作的“劣質藥水”。
“你可能會看到一片血紅的荒原。”藍鵲說,“活著的月亮,說人話的烏鴉,凍在地裡的巨蛇,跳舞的骷髏……”
“跳舞的骷髏?”羅彬瀚盯著它插嘴道。
“我沒在開玩笑!”藍鵲尖叫道,“你必須給我聽清每一個字!當你見到所有這一切時都沒關係,你隻要站在原地等著,等到藥效過去,你就會蘇醒過來。但是絕對不要走動!記住了嗎,羅瀚?不要進入任何一個地洞、通道或者門扉!村莊和城市也絕對不行,如果裡頭的人想讓你進去,你必須明確地拒絕,說你不想進去,說你絕對不會進去!不要聽,不要看,不要問,不要回答,絕對不能同它們接觸,更不要同意支付任何東西!”
它一邊叨叨不絕,一邊顫抖著打開瓶塞,從裡頭蘸了極其微量的一滴溶液。那分量即便是喂給螞蟻也嫌少。
羅彬瀚站在旁邊等著,眼看藍鵲將那根蘸了藥水的骨指朝他嘴唇觸來。就在距離他們接觸還剩一公分距離時,藍鵲停了下來。
“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羅瀚。”它絕望地說,“這太無謀了。我不能為了這裡的居民讓你冒生命危險。現在隻剩下三天的時間,我們應該逃走去告知聯盟……”
“這不是為了那些野人。”羅彬瀚說。
藍鵲當然不會明白他的意思。羅彬瀚抓住它的腕骨,鄭重地搖了幾下。在那瞬間有種強烈的悸動擊中了他,就好像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和藍鵲間也存在著某種奇妙的友情。
“你還記得壁畫上的內容嗎?”他對藍鵲問道。
“當然!你是想說畫上的那些樹?我本以為那隻是單純地指代一千年時間……”
“我是說那個,“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他咬住骷髏的指尖,口中嘗到一種微甜的苦澀。那澀味迅速麻痹了他的身,將他拖進無知無覺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