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打在羅彬瀚臉上。他眯著眼睛,還想繼續往上看。但是莫莫羅站在他麵前,用身體擋住了他的視線。
“羅先生,你不可以再看著那個了。”
羅彬瀚又揉了把眼睛。現在他看什麼都很模糊,並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眼皮底下傳來一種古怪而粘稠的水聲。當他放下手時,指頭沾滿淡紅微黃的血漿。他心想這未免有點離譜。
“你搞什麼?”他敲敲自己的腦袋問,“說好的食客要保護食材呢?”
加菲沒回答他。羅彬翰認為它又在裝死。他準備再敲幾下試試,黑貓卻一下跳到他的肚子上。
“如果你是想問你腦袋裡那個。”黑貓說,“它死了。”
“啥?”
“它被那個蠢貨許的願望殺死了。”黑貓不耐煩地說,“它比你觀察得更快,更全,還是個凡類。如果它頭腦簡單也許會好些,但它顯然和你們一樣思考過那些關於價值的蠢問題。它為此而死了。懂嗎?要是你不想步它的後塵,那就最好彆沒事找事。”
它又開始用前腳毆打羅彬瀚。在那野蠻的襲擊下羅彬瀚毫無反抗之力,隻好用胳膊護緊自己的腦袋。
“那他媽是什麼意思?”他邊挨打邊問,“你是說如果我沒有道德,它就不能拿道德來威脅我?”
“不。”黑貓說,“最終那沒什麼區彆。如果那蠢貨辦成了,我猜你們所有人都要死。但聰明人有權得到的更多——想得多,死得快。它理解了,這能叫它少受點折磨。“
“你他媽在說什麼鬼話?”羅彬瀚莫名其妙地問。他本以為自己已掌握了狀況,可黑貓的話又叫他懷疑自己啥也沒懂。那倒確實是可能的,因為他都不知道“奧斯爾路”是什麼地方。而如果連他老家的文字都信不過,他更沒法保證自己聽到的這些外星言語都沒錯了。
“那蠢貨的願望是懲罰你們犯的一切錯誤,懂嗎?”
“罰啥啊?我他媽啥也沒乾啊?”
“以你們的性質而言,生存本身就是錯誤。”黑貓說。
它輕蔑地甩起尾巴,好像自己說了件可理所當然的事。羅彬瀚在這挨打的間隙裡看準機會,揪住它的尾巴梢,把它整個揣進懷裡。
“放屁。”他處變不驚地頂著黑貓的爪子說。然後扭頭看向莫莫羅。莫莫羅也正平和地望著他。羅彬瀚開始納悶了。這不是他想象中莫莫羅該有的反應。
“老莫?”
“恩,羅先生。眼睛和臉好點了嗎?”
“還成。”羅彬瀚說。他感到自己的臉頰在莫莫羅散發的光亮下微微發癢。而他的眼睛——儘管流出了令人擔憂的膿血,實際上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疼痛。這顯然不正常。但他對“正常”的感覺也已模糊了。
現在他可懶得管這事兒。眼睛不過是個可替換零件(他打賭白塔肯定賣人造眼球之類的玩意兒),而莫莫羅替不出第二個老哥。羅彬瀚從地上站起來——他緊接著因為雙腳發麻而倒了回去。於是他坐在地上,仰頭對莫莫羅說:“講講咱們現在是個什麼狀況?你和少爺從哪兒蹦出來的?”
“是這樣的,羅先生。在我們失散以後,我連續被好幾隻鵜鶘給吞了下去,一直到碰見玄虹先生為止。因為玄虹先生那邊的鵜鶘不知道被誰殺害了,所以我們兩個被困了一段時間。玄虹先生本來好像是在找某種東西,看到我以後就變得非常生氣,說無論如何都要先找到你才行。他還問我有沒有看到邦邦先生。說到這個,羅先生,邦邦先生他不要緊嗎?剛才看到前輩抱著他走開了,我覺得他的精神狀態好像不太好呢。”
“他思考馬生呢。安逸得很,彆打擾他。”羅彬瀚說。他知道現在不是個放鬆的好時候,但卻沒法否認莫莫羅的話從各種角度叫他舒坦了許多。邦邦正過著他應得的好日子,海盜頭子也大出洋相。他迫不及待要對後者當麵地大肆嘲笑,可那也得等荊璜從天上回來。
他頓了幾秒,忍不住看了眼旁邊的阿薩巴姆。那矮星客就站在距離莫莫羅三步以外,並沒任何攻擊的意圖。她的視線甚至沒落在莫莫羅身上,而是一直盯著黑貓。羅彬瀚鬨不清她在想什麼。他隻盼著她趕緊走開,以免又一次出現令人尷尬的對峙場麵。他甚至不敢保證現在他們是占上風的。儘管邦邦退出了戰局,但宇普西隆也走了。他猜想莫莫羅大約沒有他的哥哥那麼狡猾和慣於鬥爭。
“你在這兒杵著乾嘛?”他說,順手把懷裡的黑貓抄到背後藏起來。貓爪在他靠近屁股的位置狠狠撓了一下,羅彬瀚也決定不跟它計較。
阿薩巴姆終於正眼看向他。羅彬瀚衝著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您不是來找你前同事維他奶的嗎?”他建議道,“老莫他哥都上了。您不跟著去見見?萬一條子把他活捉了怎麼辦?”
“他失敗了。”阿薩巴姆說。
如今羅彬瀚已經習慣了她這種非人的說話方式。童年時期的穴居生活顯然會對人(或女神)的語言功能造成永久性的損傷。可令人尷尬的是他竟然也能大略地聽懂了。他讀書時的語文成績比數學強得多,可以叫他勉強在班級中遊裡立足。而現在他對阿薩巴姆的閱讀理解也已鍛煉得爐火純青——她肯定不是在說維他奶,而是在說宇普西隆。她甚至還用了一個完成時態已表示自己絕對的信心。
“那你就乾看著?”羅彬瀚翻著白眼說,“大家都是魔仙,少爺上了你不上?就你黑魔仙不用守護魔仙堡?”
“他不會死。”
“老莫他哥也不會,好吧?他們二打一都不講武德,還能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