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上的前幾行開始燃燒發亮。羅彬瀚盯著它們,感到有點困惑。無窮。無限的時空。那聽起來確實很大。成千上萬,或成億上兆。他知道無窮是比這些更大的一個數,沒法指出來的一個數,可那對他又有什麼區彆呢?他在生活裡隻會和一個確切的數字打交道。有些數確實是數不清的,就像星星和沙礫,但那不過是因為不值得花費代價去數。可既然它們在那兒,在同一個時刻,那總該有個確切的總量存在,就連魔仙堡小王子也不會有無限數量的頭發。
他把自己的困惑對莫莫羅說了,結果莫莫羅卻開始搖頭。
“不是的,羅先生。‘無窮’並不是一個很大的數,那在性質上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你要記住這點才可以理解二級以上的許願機理論。”
“行吧。”羅彬瀚說。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問道:“你們說的許願機是我理解的意思嗎?一台能幫你實現任何願望的機器?”
“確實可以這麼說呢,羅先生。雖然聯盟現在對願望的表述形式上還有爭議,但是為了能在不同的星界保持共識,大家都會儘量采用‘許願機’這個說法。許願機是‘對無限願望進行有限表現的某種構造設計’,這是目前中心城的官方定義。目前為止,聯盟所擁有的所有級彆的許願機都還能夠放在這個說法的框架內。”
“我沒弄懂這件事。”羅彬瀚直言不諱地說,“你們給這東西分了級彆……你們有兩台機器,它們都能實現一切願望——但它們之間還有級彆差異?其中一台能比另一台更強?”
“是的,羅先生。因為展現力不一樣呀。目前為止,理論的極限可以達到五級許願機,不過聯盟還沒有造出來過。那隻是一種邏輯上能夠達到的模型寬度。”
羅彬瀚完全地糊塗了。他定了定神,試圖從更具體的角度來理解這件事。是的,所有許願機都能許願,但也許付出的代價不同,
“我們還是講點更實際的。”他說,“如果我要一個星球爆炸,所有的許願機都能做到?”
“當然可以呀,羅先生。”
“有啥代價嗎?比如會要我奉獻一隻眼睛之類的?”
“不會呀,隻要你能正確地把願望表述出來就可以了。”
“那麼給我永生?”
莫莫羅說:“這是典型的一級許願機願望,羅先生。”
“創造一個神?”
“一級願望。”
“毀滅宇宙?”
“這個願望和上一個差不多呀,羅先生。”
羅彬瀚瞪著莫莫羅。那永光族也用無辜而困惑的表情看著他。他開始逐漸感到這事兒並非是困難,而是不可理解。
“時光旅行?改變曆史?”他說,這是他能所想到的最可怕最終極的能力。
“一級!”莫莫羅毫不猶疑地答道。
羅彬瀚開始頭痛了。莫莫羅在旁邊為難地望著他,最後幫他翻了一下講義。
“因為羅先生你之前沒有學過任何和知能概念相關的東西,所以理解起來會有難度吧。請不要著急,我們先從雛形許願機說起吧。”
他把講義重新遞給羅彬瀚,讓他從那一頁看起。羅彬瀚麻木地接過它,開始從那一頁的第一行讀:
……對許願機的概念形成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如同幼體在生長過程中逐漸學會如何繁衍,那不過是一種文明認知水平在推演上的正常發展結果。我們觀察到即便是從未意識到黑箱存在的陷阱帶文明,也會在相對階段和不同層次上觸及“許願機”假想。有趣的是它們往往兼備著一些約律性與原始特征,神燈、魔盒或是無限智慧機器。這在理論上當然是幼稚的,但已能略窺見概念的種子正於混沌的土壤中萌芽。一種非常典型且常見於陷阱帶早期文明的許願機假想形式,我們稱之為‘打印式許願機’。它被抽象為一個無限能量係統和無限數量藍圖的結合,通過對基本例子的重塑從而製造出一切允許存在於客觀宇宙和星層規則中的物質。
這一構想切實可行嗎?答案迄今為止仍有爭議,這主要取決於如何看待“無限數量藍圖”的表現力極限,因而這種打印式許願機在最完美形式上足以被認為是一類特殊的一級許願機。然而同樣明顯的一點在於,早期文明想象中的“藍圖”是一個非常粗疏的概念,幾乎無法被認為是某種理論係統。這代表這儘管一台打印式許願機能創造無限數量的物品,它將受限於物質原料的總量與藍圖的設計。很難想象要利用這樣一台無黑箱許願機來完成任何超限任務,或理解諸多在更大表現力描述上所需的元概念。因而主流觀點認為,打印式許願機不應與其他類型的一級許願機並列,而應被稱作零級許願機,或雛形許願機。需要指出的是,儘管它被視為機能上最為殘缺的許願機,要製作出一台完美的打印式許願機或許比一台完美的二級許願機更為繁瑣、昂貴和困難。從零級到一級的量變躍升似乎是不可能和成本高昂的,但我們也能看到少量殘缺的打印式許願機案例(它們都在實際需求上運行得很好)。在此我們隻簡單地向讀者介紹兩個同樣極端,但又截然相反的案例:崇宏鄉智識矩陣與無遠域微子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