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或許忘了提起,先生。”她說,“這設備是可以放電的。”
沒有電弧或是火星之類的信號,羅彬瀚隻感到一股尖銳的衝擊刺入他的指尖,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收縮,身體像是一大塊和他意識無關的果凍,在歪歪扭扭的震動中倒向旁邊。幾秒鐘後他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已經摔在地上。他恍恍惚惚地望向旁邊,勉強瞥見那黑匣子落在自己手邊。
“什麼鬼?”他邊喘氣邊問,“你打算殺了我?”
“我認為你現在能經受起這個程度的電擊。”李理回答他,她的聲音都像是從遙遠的地獄裡傳來的。
“就他媽為了不去廁所?”羅彬瀚憤怒地說,“搞什麼!我又不會真把你丟進去!”
“我不懷疑這一點,先生,鑒於你無法分辨液體是否會對我的設備造成永久性損毀。但我仍然好奇促使你口頭這麼宣稱的原因。”
“那不如問問你自己乾嘛和邦邦說話。”
“你是指那位像馬和鹿類混合體的先生。”
“你可給它美化太多啦。”羅彬瀚沒好氣地說,“它是毒氣和殺人蜂的混合體,吃了我一隻手,差點把我整個墊了。它還打算再繼續吃,把每一個它瞧見的文明都吃進去,這就是你想要的?”
“不,我從未知曉這些。設備檢查的精度很有限,我想他成功欺騙了過去。”
儘管李理的聲音裡沒多少歉意,這話都總算讓羅彬瀚好受了些。他的肌肉也很快不再僵硬,於是他從地板上坐起來,跟李理麵對麵地瞪著。
“那你乾嘛要建議他接近我?”
“一些跡象使我認為你和他能互相啟發——基於言談舉止的判斷,先生。需要重申我並不清楚他對你有實質的危險性。”
這回答一下又荒謬了起來。羅彬瀚實在無法接受。他坐直了身體,目光複雜地望著李理。
“你是給了我很多啟發性。”他承認道,“你還救過我的命。近來我經曆了一些事……我會告訴你詳細的,但得等你回答我的問題以後。”
“在我們身處的這個狹小堅果殼裡,先生,你到底想知道什麼呢?”
羅彬瀚摩挲了一下嘴唇。他被電得有點口乾,差點說不出那句話來。但他還是硬擠著聲音問:“你的創造者是誰?是和我來自同一個星球的人,是不是?我不記得我那兒的人工智能有這麼發達了……你,有點,有點過於像人了,懂我的意思吧?這是怎麼做到的?”
“神經模擬。這是一條捷徑之路。就智能這方麵而言,我的創造者並未花費過大的心血,他把更多的設計用在了其他方麵。你剛才體驗了其中之一。”
“我可不管這些見鬼的設計。”羅彬瀚緊咬不放地說,“神經模擬是什麼?模擬誰?這就是說你有一個原型咯?一個活生生的人?”
“是的。一塊思考方式的基石。一套特定的思維模式。在這些方麵我和我的原型是很相似的。但——僅就‘活生生’這點,我恐怕無法承認。”
“你是說她死了?”
“結論確實如此。”
“誰殺了她?”
“那要取決於你從何種角度來看待,先生。我注意到你本能地尋找了一個外部因素,就我的結論,她是自殺的。”
羅彬瀚已經完全脫離了電擊的影響。他感到背上全是冷汗,就好像他是那個並不存在的殺人凶手,或者受害人似的。但他還是繼續問:“製造你的人姓周嗎?”
李理短暫地全身靜止了,大約半秒不到,如果不是羅彬瀚格外密切地留意,他幾乎不會察覺這點細微的變化。然後她像是有點被逗趣似地笑了。
“所以這是你在擔心的事情。”她總結道,“一個周姓者的謀殺。”
“我不過隨口問問。”羅彬瀚狡辯道。
“周是清白的,先生。至少在這個問題上。但既然我們已提及此事,或許是時候談談我的創造者。”
李理微微地翹起了腳,把左腳墊在右腳腳踝的凹處,雙手交疊在腿上靠近小腹的位置。這坐姿令羅彬瀚無端覺得有點職場氣,好像那些他偶爾會碰見的新入職女文員。但李理的狀態可要放鬆得多,似乎純為一種長久養成的習慣。她在沉思,良久後她說:“我得首先否決一個猜測,先生。我的造主並非你的同鄉,但我不能說他和你們的故事毫無關係。事實上,你今日所處之境地與他是密不可分的。在那一夜,塔樓之下,他和她會麵且交談了,那是籠鴿之死的鑰匙。他顯然預見了自己的失敗。但有時我也懷疑他所聲明的動機——關於一個人采取行動的真實動因,我們是永遠隻能靠猜測的,先生。”
“這是什麼謎語?你就不能直接報身份證號嗎?”
“一個叛徒,先生。”李理說,“一個關在四四方方的籠子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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