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蝕痕之上孤懸著銀亮如彎刀的新月。當兩人朝銀月靠近時,仿佛在攀登通往斷頭台的階梯。
“……紅葉,這個籌碼是什麼意思?”
走到坡道中段時,顱內的抽痛逐漸平息。周雨就像是忽然從夢遊裡驚醒,從衣袋內掏出籌碼問道。
“這是憑證……也可以說是儀式的一種。持有它,就等於持有對方事先許下的某種誓言本身。總之,是確保對方不會賴賬的東西。不過,一旦接受它的話,就意味著你也同意了對方的要求。”
“我們拿的有什麼不同嗎?”
“兩種的約束力不同。最輕程度的誓約沒法約束住我。他們是不想讓我違規吧。”
“也就是說,上麵的數值等於戰鬥力的差距。”
紅葉輕咳了一聲,有點不自然地說道:“也不至於那般誇張。與其說是能力,不如說是類似年歲……算了,你莫問了。”
兩人在交談中登上坡道頂端。周雨環顧周遭,發現他們身處一條完全陌生的街道。四周高樓林立,燈火輝煌,從遠處傳來人群的喧囂。
一切都是紅森商業區的日常景光,除了這條街道本身:非但路的兩側門戶緊閉,甚至都沒有路燈,漆黑的道路上唯有月華灑落。
周雨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眼下是晚上九點,對於夜生活豐富的人而言,這隻能算剛開始熱身的時間。
“走吧,先去奧斯爾路。”
他招呼著紅葉,邁步朝遠處的高樓走去。然而紅葉卻並不跟上,隻是站在原地長長地歎息。
“周雨,請你回頭看一下。”
周雨依言回頭。他和紅葉身後是一條平坦筆直的瀝青馬路。那從賭場牆壁內伸出來的坡道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無蹤。
“這是……”
“這就是巷子會消失的原因,周雨。關於這件事,實在很抱歉。本來我以為今夜會找到的是另一個人。沒想到奧斯爾把這個家夥派了出來……這樣就會比較麻煩了。”
紅葉一邊解釋,一邊不停地長籲短歎。周雨看著她煩惱的樣子,不由地說:“他似乎並不敢對你怎麼樣。”
“確然,要想加害我的話,他沒有那種本領。但是他並非我父親的臣仆,而是奧斯爾的。在找不到奧斯爾的情況下,我無法直接命令他做什麼。”
“……你家裡用的是什麼中世紀的附庸關係嗎?”
“附庸為何?”
周雨隻是搖頭。現在顯然並非給紅葉補習曆史課的時機。他問道:“奧斯爾就是你要找的人吧?”
“嗯。他是我父親以前的管家。”
“他和奧斯爾路是什麼關係?”
“是他取的名字……那個人在趣味方麵很糟糕。你不用太過在意。”
紅葉又不停地歎起氣來。
“這麼解釋吧,此城乃由多人共同管理的——我指的並非警察、官員一類角色,而是更加真正的管理者。每個管理者都隻能控製特定的區域。譬如奧斯爾,他的管理範圍就是紅森這一帶。在這片區域裡,他有著絕對的命令權。”
“像領主那樣嗎?在整個王國內有著小片獨立的封地?稅收和軍隊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唔唔,這個說法也很貼切。對,他們就是領主。雖然擁有領主頭銜的人是奧斯爾,他卻又將自己的權力不斷轉遞給自己的下屬,像剛才你見到的那個人,就是有著‘改變城市地形’的權力。”
“把這麼重要的能力隨便轉交給一個胖子,這裡麵有什麼理由嗎?那個胖子是什麼專業城市設計師?”
“不,或許隻因為無聊吧。”
紅葉輕輕地掠了一下發絲。月光照耀之下,她的雙眼似乎也變得淺透、瑩亮。
“……因為自己的設計無法給自己帶來新鮮感,所以就把它丟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看看對方會做出什麼樣的東西。這就是奧斯爾行事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