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女人執劍的瞬間,紅葉馬上看了過去。她不再理會主座的奧斯爾,轉而將劍對準女人手中的劍。
“你不親自用這把劍嗎?”她問道。
奧斯爾仍然懶散地縮在座位裡,用欣賞般的態度看著執劍的女人。“當然了,昂蒂玩劍比我熟練得多,我乾啥不給她?”他說,“人各有長嘛,我還是喜歡鐵棍。在後腦勺來一下,比劍方便多了。”
“……昂蒂是她的真名吧?”
“可能吧,這是彆人告訴我的。”奧斯爾打著哈欠說,“天知道她叫什麼,她從不跟我講話。”
“你們把‘狼’的魂塞到普通人體內,還指望她說話嗎?”
“公平來說,我也沒指望過。她的沉默就是最美的地方,小主人,這才是真正的藝術品——除了你自己能看見的東西,彆的什麼也不跟你解釋。如果她能說話,那就完蛋啦,天天跟你抱怨這兒抱怨那兒,要你花時間聽她說個沒完。嘿!這和討了個老婆有什麼區彆?我寧可找根繩子吊死,也不想再給自己找罪受。至於您,小主人,我建議您也少說兩句,專心對付她更好。若您想萬無一失,最好是把您的眼睛也用上。我不介意在宅子裡添她一座完美的水晶像。”
“我不會用的。”
說完這句話,紅葉緊緊地抿住嘴唇。在逐漸熟悉了她習慣的周雨看來,那已近乎於惱怒的表現。為了以防萬一,周雨不動聲色地朝奧斯爾靠去。
“嗨,嗨,彆這樣。”奧斯爾立刻說,“親愛的小姑娘,你得遵守點規矩。否則我就踢你的屁股——不,這還是算了。不過我一向與時俱進,瞧瞧這個。”
他在座位底下的暗格裡掏摸幾下,拿出一把手槍,迅速打開保險栓後對準了周雨。看到他熟練的射擊架勢,周雨隻得站在原地不動。
“好孩子。”奧斯爾說,“用小刀擺酷已經過時啦!現在是熱兵器時代,我建議你以後也弄一把。”
“……我沒有收藏違禁品的興趣。”
“唉,說得好像你的刀不是管製品似的!咱們不妨打個賭,假如我把這槍送給你,你準會毫不猶豫地收起來……”
奧斯爾還在說個不停,看上去沒有立刻射擊的意思,周雨不由地將注意力轉回了紅葉那邊。
自剛才開始,紅葉始終站在原地不動。執細劍的昂蒂像慢舞般搖曳身體,邁著緩步向她走去。
她手中的劍有著翼形的鏜,柄鍔鎏金,燦爛而不失古雅,自鍔內伸出的刃卻絕非金屬所鑄。刃部潔白古樸的質地,如同象牙一類的骨質物。
這骨質似的細刃,無論如何也不像鋒利的樣子。然而紅葉現在如臨大敵的神態,是周雨過去從未見到的。
昂蒂翩然走近。
她垂眸,低頸,揚臂,赤裸的腳輕盈踮起,整個人隨之旋轉,綴滿晶滴的裙擺如牽牛花盛開。
一瞬間,花上閃出一道潔白的弧。
幾乎是同時,青色的幽光越過桌麵,與白弧彼此敲擊,聲響如同碎冰。
昂蒂旋轉著。她的手、臂、足、腿、腰、胯,每一個部位都在昂然地旋動起舞。她手中骨劍劍刃所閃的白弧,如同纏繞舞者的絲帶,柔軟地曲折、飛散。
絲帶飄飛,宴桌四分五裂。舞者那赤裸的足尖踏上破碎的瓷片,依舊熱情、狂烈地旋轉揮灑。她裸露的肌膚開始淌落汗水,煥發出油亮的光澤。那高強度的動作,足以在一分鐘內令最優秀的舞蹈家精疲力竭。但“昂蒂”不知勞苦地跳著,濕熱的汗水不斷飛濺到地麵上,與陶瓷碎片上沾染的血跡融為一體。
那野性、煽情的,仿佛揮鞭般的旋轉狂舞,使白骨劍的弧光如雷霆亂鞭,猛烈地抽打著她身周的一切。
然而,即便是這樣癲狂的絕態,也不曾令對手後退一步。
紅葉靜靜地站在原地。麵對圍繞她的白光,她隻是用右手倒持青劍,背在身後,那穩重的架勢頗似太極劍的起手式。
這實在是無法解釋的奇怪現象。在舞者掀起的劍嵐中,青光一下一下地刺出,或橫,或截,或點,或阻。與對手相比,紅葉靜止得猶如一座孤峰。兩者的速度差用肉眼就清晰可辨。
然而,紅葉仍舊站在那裡,從容不迫,完好無損。她白皙光潔的皮膚,成束紮攏的長發,簡單樸素的衣衫,都是一目了然的繼續完整著。
叮——叮——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