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紅葉用充滿挫敗感的語調說:“他是曾為道義之事而死的人,我的劍對他沒有效果。現在連‘那個’也不起作用的話,我就對他無可奈何了。”
她所指的,想必就是自己的雙眼。
“他是用那支笛子做了什麼吧?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紅葉輕輕地搖頭說:“笛子隻是普通的笛子而已。重要的是他吹奏的那支曲子。”
“曲子很特彆嗎?”
“是一首獨一無二的曲子。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它的名字叫做《道律》,是一位至聖之人所創作的‘幽歌’。能夠把它演奏出來的,除了創作者以外就隻有三個人,桑蓮是其中之一。”
“有這麼複雜嗎?在我聽來隻是很簡單的旋律。”
跟昂蒂那一晚的歌舞不同,周雨所聽見的笛曲一點複雜之處也沒有,像一支再尋常不過的山間小調。那種簡單的程度,像是隨手就能夠把曲譜聽錄出來,新手隨便學個一兩小時也可以完整地吹奏。
“如果是普通人聽的話,確實隻是很簡單的旋律,那是因為凡人隻能聽聞‘常音’,無法聽到在那以上的‘幽音’。周雨你也一樣,你隻有眼睛具備‘幽視’的機能,在聽覺方麵和其他人沒有區彆。”
“就是說,桑蓮吹的曲子有人耳聽不見的部分吧?類似超聲波和次聲波?”
對於周雨提出的物理名詞,紅葉似乎沒有理解上的困難。她想了一會兒,點頭說:“確實有些類似,但原理還是不同的,因為‘幽音’並不是音頻的問題……周雨,你知道耳朵除了聽覺以外,實際上還是平衡器官吧?”
“你是說半規管。”
“嗯。如果說那部分耳器官發生了損壞,人就會喪失平衡感,開始頭暈目眩。但是聽覺卻並不會因此喪失,因為兩個功能是獨立的。所謂的‘幽聽’是某種獨立於聽覺的功能。它不是對聲波的捕捉。”
紅葉伸出手,在虛空中輕輕彈了一下手指。在周雨聽來,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她卻像是在敲打某個曲調般一下一下地彈屈指節。
“假設周雨的世界會把聲波當作是實體的振動,那麼‘幽音’就像是宣夜之氣的振動,即為地中萬物、諸天星羅的運行之音。這種聲音,凡人既不能捕捉,也無法發出,因此才能夠保持精神平衡,不被那種巨大的混沌吞沒。以此而言,不聞‘幽音’本來也是人耳的自我保護。至於少數能夠用耳感覺到宣夜氣振動的人,如果不具備其他關聯的感知能力,比如說‘幽視’和‘幽感’,那麼他的大腦也無法正確處理獲得的信息,隻能把耳搜集到的東西歸類為某種聲音,以聽覺的形式表現出來。同理,周雨你所看到的宣夜之氣,那也並非它的真正形態,隻是因為捕捉器官為眼,所以你的大腦就把它概念化為視覺了而已。”
“這麼說來,紅葉你可以全部感知到嗎?”
“嗯,比起周雨你,我要多出六種感知。也就是聽、嗅、味、觸、心、念。”
“前四種我倒是理解,心就是直覺吧?那麼念是什麼?”
“那是……”
紅葉靜默了一會兒,然後喪氣地說:“抱歉,周雨,這件事我無法解釋。”
“夏蟲語冰的那種難度嗎?”
“嗯……應該說是夏蟲語熱力學的難度。”
紅葉的聲音越說越低,周雨卻沒感到有什麼難堪之情。聽到紅葉口中跳出“熱力學”之類的詞,他反而覺得有些滑稽起來。
“回去吧。”
最後,他從汙水池邊站起身來。
“既然現在拿他沒辦法,就暫且撤退,回去以後再想對策。”
不知為何,他一點也沒有感到沮喪,反而異常平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