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關係嘛小姑娘,反正都是衝著那條蚯蚓去的。各辦各的事就好了。以你現在的狀況嘛,‘凍結’是多半不會有興趣對你下手的……當然了,要是小姑娘你堅持想替公主分憂,直接就把那個通緝犯乾掉的話,鄙人也無權阻攔嘛。”
“你很希望我被他殺掉吧?”
周雨忍著顛簸感,不輕不重地諷刺了一句。確實他對“凍結”的事情幾乎是一無所知,但其危險性是再明顯不過的事。能夠讓紅葉感到為難的人,絕不是他應當去對付的。
——不過,隻有桑蓮例外。比起心中毫無仇恨的紅葉,一定是他比較適合。
雖然並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他卻能無比清楚地判斷出來。
“老虎”衝過一段岔路以後,視野陡然明亮起來。
靠近汙水溝的井道上方,原本應該扣實的井蓋掉落在地,街道上的燈光透過井口照射下來。
野獸的聲音在地麵上咆哮。那近在咫尺的轟鳴,讓人的雙耳也隨之嗡嗡發響。以那震天動地的音量,可以肯定絕非狼嚎。
意識到目標近在眼前,周雨從“老虎”的肩膀上掙脫下來,率先踩著壁梯登上井道。
剛剛接近井口時,他就感覺到渾身的血流不由自主地加速了。
街道上奔騰著強烈的風。那股酷熱、腥臭的氣息,刮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那不是自然的空氣流動,而像置身於巨獸口中。
頂著狂風,周雨登上路麵。他用右手緊緊抓住雨傘,竭力睜開眼睛。
馬路中央站著桑蓮。
雖然出租屋內變成了那樣的慘狀,身為主人的少年卻似乎毫發無傷,隻是平靜地站在那裡。與他相對的,是在他旁邊呼呼喘著氣的餘老大。
看到餘老大時,周雨清楚了下水道中血腥味的來曆。如果手臂和腿腳上的傷都還不算致命,那麼將他肚腹撕裂、肉腸扯出的巨大豁口,就是在替他的性命一分一秒地做著倒計時。可以讓常人暈厥過去的重傷竟然還沒有讓他倒下,比起“老虎”也不遜色多少的健壯身軀,始終穩穩當當,如鐵鑄羅漢似地站立著。
如此令人欽佩的毅力,周雨卻沒有機會產生什麼的感想。循著餘老大的視線,他看向長街道儘頭。
籠罩在細雨後的十字路口,距離井口至少有五十米,所幸路麵寬闊、燈光通明,仍然可以看得見路口中間的那個“東西”。
實在沒法以言語描述,那和周雨想象中的“獸”大相徑庭。那不是狼、虎、豹、獅,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種野獸,非但沒有尖牙利爪,甚至連皮毛筋骨都不具備。燈光之下,直立在空氣中的,隻是一層淡淡的漆黑影子。
纖薄的、如同從皮影戲中截下的片段,從周雨的位置看去,其形狀類似一個長著茸毛的人。因為影子太淡,甚至能夠穿透它看到道路後方的景象。
目睹這一幕,周雨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這家夥……是‘凍結’嗎?”
“怎麼會呢?‘凍結’本人可不會長成這副尊榮啦。這個不就是常見的‘獸’嘛。”
能夠回答他的自然隻有摩天。被“老虎”掛在胸前的對講機裡不停發出古怪的笑聲。
“哎呀,不對,不對,普通的可不會長這樣,這是被改造過的品種。這種風格的技術……你可要當心啊小姑娘,可不要被抓去當青蛙解剖了。”
周雨正準備繼續詢問,這時,影子緩緩地蠕動起來。
首先是疑似頭的部位,在那純粹漆黑的輪廓中產生了“偏轉視線”的感覺。隨後,從軀乾上分裂出類似手臂的黑色長條。
長條無骨般隨風擺動著,自末端綻開五片柔軟而銳利的爪。利爪之影在風中款款搖曳,如同一朵盛放的淩霄花。
雨水濡濕了周雨的視野,使那朵花看起來也變得模糊起來。在水滴從睫毛落入眼眶前,他本能地眨了一下眼。
眼瞼即將閉合前的刹那,爪影綻成的花消失在原地,仿佛是經過粗暴剪輯的快放鏡頭,立刻就毫無征兆地閃現在他麵前。
五片花瓣極力舒展,張大、張大,將他的整個身軀都囊擴在陰影籠罩之下。
然後,猶如饑餓多時的捕蠅草,對方貪婪地閉合瓣片,將他的身軀鎖進影囊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