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習慣了而已。”
“那不然你坐後頭來?”
周雨還是搖頭。羅彬瀚起初以為這又是周雨在分彆的兩年半裡養成了某種新怪癖,直到停車結賬的時候,他才陡然明白現在是怎麼一回事。他看著周雨在前排付了車費,然後和他一起走向小區的大門。天氣非常好,鳥雀在樹梢上歌唱,空氣裡帶著某種木蘭科植物的芳香。羅彬瀚慢步前行,心裡模糊地想到了許多事。那是痛苦的,但也是喜悅的。他永遠都在那混沌起伏的舟中坐著——你是一個一生都睡在船上的人——
在他住所的樓下,一隻皮毛純黑的大型犬蹲坐在月季花底下。它的身體頎長而瘦削,像座陡峭的黑色山峰,兩隻筆直豎起的尖耳朵成了山峰的兩個尖頂。這狗的表情是那麼嚴肅端莊,下拉的臉皮裡甚至還帶著點愁苦,兩個經過的女孩因此而被它逗得哈哈大笑,小心試探著去撫摸它的腦袋。大丹犬沒有搖晃尾巴,卻配合地略略低下頭,允許她們摸它的耳朵與下巴。
羅彬瀚表情扭曲地看著這一幕。他迎上去和那兩個女孩搭話。她們是新搬來的,因此並不認識他。他向她們介紹了他養的這條聰明非凡的大丹犬,並且為自己忘記栓狗繩的事道歉。他發誓說今天早上時他本想帶它出去遛一遛,結果這條狗卻和他鬨了脾氣,自己躥出門不見了。不過現在他們當然是和好了,所以它才在這兒等著他回來。說到這裡他使勁地在黑狗耳朵上扭了兩下。
等到兩個女孩走開,羅彬瀚才終於鬆了口氣。他轉過身瞪著這條從來不搖尾巴的狗,眼睛裡簡直能射出激光來。周雨也提著黑傘走近過來,朝著黑狗端詳幾秒,說:“法克。”
黑狗的耳朵扇了兩下,說:“周雨,你好。”
“這個身體,和之前用的不太一樣吧?”
“嗯。換了新的外型。”
“是之前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嗎?”
“沒有問題,”黑狗嚴肅地說,“之前的用太久了,容易被認出來。”
“荊璜在樓上嗎?”
“在的。”
周雨點了點頭,如同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朝著公寓樓道走去。那整個過程簡直叫羅彬瀚歎為觀止。他目送周雨上了樓,然後扭頭對法克說:“你有沒有覺得周雨像是從外星來的?”
“他是你們這裡的原生生命。”黑狗說,“我調查過。”
“你查了他祖宗十八代?”
“呃,不是的。是從藍圖比對方麵做的。他和你們所有人在大概十九萬年前應該有一個共同始祖。”
“就不可能是中途人才引進了嗎?”羅彬瀚不死心地問。
“不會的。他和你一樣都是原生生命。”
羅彬瀚笑眯眯地望著黑狗:“你覺得我現在還算是嗎?”
法克沒有回答,但羅彬瀚沒覺得它真的答不上來。關於“逃生之路”的計劃又在他腦袋裡浮現出來。他半是好奇半是認真地問:“你能造出一個以前的我嗎?身體和記憶完全都一樣的那種?讓我們這兒的專家都檢查不出來?”
“可以的。”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以的。”
“那你為啥之前沒這麼乾?我是說,我失蹤的那段時間,搞個仿真機器人之類的,這樣永遠都沒有人會發現我失蹤了。這難道不比去非洲看蟲子可信?”
黑狗肅穆地問:“你真的想要這麼做嗎?讓這種模擬思維把你取代?”
羅彬瀚停頓了。他雙手環胸,站在原地麵無表情地考慮了一陣。
“不。”他說,“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