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通緩緩道:“小侄不知道自己為何能醒來,仿佛隻是睡了一覺而已。至於醒轉後,小侄的身體恢複得很快,隻不過有很多往事想不起來。”
他沒有隱瞞細節,一方麵是出於對陸通的信任,另一方麵則是他自己也很想弄清楚原主染病的根源。
若真是染病倒也罷了,若是如他猜測的中毒,自己總得有個提防——而且也得為原主做些事情。
薛懷義微微頷首,繼而說道:“老夫且先幫你診脈。”
陸沉起身走過去,微微弓著腰伸出手,薛懷義探出三指,細心地聽著他的脈象。
片刻過後,他對陸沉頷首致意,然後朝陸通說道:“賢弟不用擔心,令郎已經完全康複,體內沒有任何隱憂。”
陸通鬆了口氣,又問道:“世兄,他這場怪病究竟因何而起”
薛懷義看了一眼神情平靜的陸沉,遲疑道:“賢弟,陸家這幾年有沒有與人結怨”
陸通一怔,旋即便領悟對方話語中的深意,搖頭道:“世兄應知愚弟的性情,曆來講究與人為善和氣生財。陸家確實有生意上的對手,譬如廣陵城內的顧家商號,這些年就曾發生過一些矛盾。然而這都是生意場上常見的小事,應該不至於鬨到這一步吧”
越到後麵,他的語氣越顯遲疑。
自古財帛動人心,陸家興旺必然會擠壓侵占彆人的利益,日積月累之下,難保有人會恨之若狂。
薛懷義輕歎道:“其實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隻不過賢侄這個病的表象,尤其是前期和中期的症狀,令我想起一件很多年前的往事。”
陸通正色道:“世兄請說。”
“三十多年前,我因醫術在舊都小有名氣,得到當時太醫院正的青睞,於是便將我收入門下。但我並未入太醫院做事,因為不願成日裡如履薄冰地替貴人問診。或許是得益於先師的看顧,亦或是江南薛氏本宗的庇護,我終究是達成了心願。既跟著先師學習醫術,又可繼續在民間行醫,咳咳……賢侄莫要見怪,人老就有些囉嗦。”
薛懷義望向陸沉,歉意地笑笑。
陸沉恭敬地道:“能夠聽世伯談論往事,這是小侄的榮幸。”
薛懷義欣慰地點了點頭,接下來還是直入正題:“當年與先師研究世間怪病,他曾說起一種名為鎖魂香的奇毒。此毒由數十種藥性古怪的材料製成,可以將中毒之人變成活死人,絕大多數醫者都查不出病因。病人表麵上隻是昏迷不醒,實則生機日漸流逝,直至徹底斷絕。”
陸通倒吸一口涼氣。
陸沉的神情亦凝重起來。
陸通沉聲問道:“世兄,何人懂得研製此毒”
薛懷義微微搖頭,愧然道:“我行醫數十年,從未真的見過這種毒藥,一切所知皆是當年先師之言。他不曾說過這鎖魂香的來曆和解救之法,隻當做奇聞軼事告知於我。對了,先師說過,鎖魂香有較重的味道,哪怕是拌在菜肴中也會被察覺,必須要以烈酒佐服才能做到無聲無息。”
清沉醉酒家……酒宴……
這幾個詞迅疾在父子二人腦海中浮現,陸通眼中煞氣凜然,冷冷道:“果然是有人謀害!”
陸沉抬眼看著他。
薛懷義歎道:“隻可惜當時我不在北地,若能親眼看一看賢侄的症狀,應該可以確認是否中毒。眼下隻能推測,大概有六七成的把握。”
陸沉心中了然,無論哪個時代的醫者都不可能將話說得太滿,薛懷義說有六七成把握,實則基本可以確定原主中了那種名為鎖魂香的奇毒。
陸通按下心中憤怒,對薛懷義說道:“還好有世兄解惑,否則愚弟會一直被蒙在鼓裡。隻是這毒藥如此凶狠,將來……”
薛懷義寬慰道:“賢弟莫慌。按照先師的說法,這鎖魂香製作起來頗為繁瑣,所需材料不易尋找,下毒的手段又很單一,往後隻需要小心一些,不必太過擔憂。”
陸通感激地應下。
片刻過後,薛懷義起身告辭,陸通和陸沉送至府門外。
兩人旋即返回,陸通低聲道:“為父馬上派人去偽燕鐵山城,將那個酒家和設宴請你的相關人等查清楚。”
陸沉心中湧起一股暖意,冷靜地說道:“父親,我覺得城內那個顧家也可稍作試探。”
父子二人目光交錯,陸通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