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淡然道:“所以我就在猜想,你做好了兩手準備。其一是沒有乾擾的情況下拉攏段作章,也就是你先前讓顧均燁做的事情。其二,如果這件事被我們察覺,你會以自己為死間,並且將段作章牽扯進來,吸引織經司的注意力,從而掩蓋另一個奸細的身份。”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放下一直端著的茶盞,總結道:“你強行攀咬段作章,除去這個原因之外,另外一個目的便是借助織經司的手暫時解除段作章的城防指揮權,讓你的人真正掌握大權,從而達到第一套計劃同樣的效果。”
“這個人不是遊樸,又能是誰呢”
他說完之後,平靜地望著滿身血痕的男人。
歐知秋臉上並無慌亂,反而輕輕地鼓掌,讚道:“很透徹,也很精準。既然你已經看透我的計劃,不知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陸沉問道:“你認為我應該怎樣做”
歐知秋不慌不忙地說道:“當然是畢恭畢敬地將段作章請出織經司,讓他重新執掌軍權,順便拿下遊樸砍了他的腦袋。”
兩人目光相對,臉上淺淡的笑意幾近相同。
陸沉久久未曾開口。
歐知秋便笑道:“你在遲疑什麼呢擔心這才是我真正的謀劃擔心這是我和段作章商議妥當,拿來蒙蔽你的手段”
陸沉老老實實地點頭道:“是。”
歐知秋笑了起來,然而牽動身上的傷口讓他眉頭緊皺,隨即漠然道:“你是一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沒有必要弄得這般複雜。”
他並非異想天開,以為靠這幾句話就能給陸沉挖一個坑,而且對方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繼而重新懷疑段作章。
在經過先前的交鋒後,歐知秋早已收起對陸沉的輕視,現在他隻想讓對方產生猶豫,這依舊是他最初的打算——拖延時間,按照王師道的計劃,景朝精銳這個時候應該快完成攻占望梅古道的任務,主力隨後便可奇襲廣陵。
短暫的沉默過後,陸沉微微一笑,道:“我心中還有一個疑惑,想請教一下歐兄。”
歐知秋道:“何事”
陸沉直視著他的雙眼,不緊不慢地道:“那位王侍正為了謀奪盤龍關,不光舍得將東陽路兵馬都總管李玄安推出來作為棋子,還早早就在盤龍關內安插寧理這個暗手。他為了及時探知織經司的動向,又在蘇檢校身邊布下顧勇這個內應。”
歐知秋心中猛然一緊。
陸沉好奇地道:“既然如此,王侍正若要將廣陵當做淮州之戰的題眼,用一種世人難以想象的方式天降奇兵至廣陵城下,又怎會不提前安排好內應呢臨時抱佛腳會是他的風格非要等到大軍快接近廣陵城,才想起讓你拉攏段作章”
“如果遊樸不是你們的人,那王侍正之前所有的謀劃豈不是一個笑話”
他這句話出口後,歐知秋臉色遽然一變。
雖然歐知秋很快便意識到不妥,眨眼間便強行調整,但是對於陸沉來說,他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先前所有的鋪墊隻為了這個瞬間,從而印證他的全部推斷。
“陸沉——”
歐知秋望著忽然轉身朝外走去的年輕人,冷聲喊道。
陸沉駐足,回頭道:“歐兄好好養傷,再想一想我先前對你說過的話,你仍然可以選擇自己的命運。”
歐知秋皺眉道:“你要做什麼”
陸沉打了個哈欠,微笑道:“回去好好睡一覺養足精力,明天帶人去抓遊樸。”
他不再多言,邁著沉穩的步伐離去。
房內,歐知秋麵如冰雪,一片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