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定威軍都指揮使徐溫通敵叛國被查處,天子借著十二名邊軍武將入京的機會,將定威軍交到資曆最老的陳瀾鈺手中。
在這兩年裡,陳瀾鈺憑借潤物細無聲的水磨工夫,逐漸掌控住定威軍的權柄。
如果這次他和定威軍被調入陸沉麾下,相信對陸沉的掌權大計極有裨益,可是天子沒有這樣做,說明陸沉有可能采取更加直接的手段。
三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嚴秉當先問道:“兩位兄長,若是陸大將軍真要對各軍部將動手,我等又該如何應對?”
樂明鴻此刻反倒沉默不語。
左玉山看了一眼他冷峻的麵龐,沉聲道:“山陽侯總不能一手遮天,這種大事必須要通過樞密院和中書的同意。”
樂明鴻便問道:“倘若山陽侯用鈍刀子割肉呢?今天換一人,明天換一人,過半個月再換一個人,又當如何?”
“這……”
左玉山微微一窒。
這就是名正言順的威力。
天子在韓靈符的幫助下邁出最艱難的第一步,後續便隻是一個時間的問題。
陸沉身為統管鎮威等三軍的大將軍,難道連調查和撤換麾下一個小小都尉的權力都沒有?
他可不是幸進之輩,而是接連取得廣陵之勝、湧泉之勝、宛亭之勝、雷澤大捷、河洛大捷並且協助蕭望之收複定州全境的大功臣,這樣的人入主南衙豈會那麼容易被架空?
更關鍵的是,這三位都指揮使知道下麵的人經不起查。
京城這等繁華之地,稱一聲紙醉金迷並不為過,更何況各軍的都尉、校尉乃至最底層的拾長和伍長都說不定能與門閥世族扯上關係。
一旦陸沉下定決心從上查到下,所有中下級將官全部拿下肯定有冤屈,但是隔一個抓一個必然有漏網之魚。
“二位,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眼見火候已至,樂明鴻直白地說道:“現在外麵的人都在看著我們,想要在山陽侯麵前站穩腳跟,唯有從一開始就擺明立場。他若想查京軍將官,那我們就將事情鬨大。光查這三軍怎麼行?南衙剩下八軍和北衙六軍,包括鎮守皇宮的數千禁軍都得查!”
左玉山遲疑道:“這會不會太過火了?”
樂明鴻冷笑道:“左老弟,現在不是我們願不願意低調行事的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若想繼續坐穩崇威軍都指揮使的位置,就得照我說的去做。你們二人若不肯這樣做,我也無法勉強,隻盼你們到時候能給後麵那些人一個交代。”
嚴秉連忙賠笑道:“樂兄這是哪裡話,愚弟當然會聽從你的安排。”
左玉山最終還是點頭道:“便依世兄之言。”
樂明鴻暗暗鬆了口氣,這時一名屬官快步走進明竹堂,稟道:“啟稟三位將軍,大將軍已經出現在禦街之北,很快便將抵達南衙。”
樂明鴻問道:“他帶了多少人?”
屬官回道:“隻有二十餘名親兵。”
三人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放鬆些許,相繼起身道:“走,我們去迎一迎大將軍。”
等他們帶著一眾屬官來到衙門外麵,樂明鴻雙眼當即微微眯了起來。
隻見二十餘匹高頭大馬緩緩行來,雖然他們沒有刻意弄出肅殺的架勢,但是這些騎兵跟著陸沉在江北打了兩年丈,不知殺過多少燕景軍卒,天然便有一股淩厲的氣勢。
陽光略微有些刺眼。
陸沉身著暗紅色侯服,一手挽著韁繩,一手撚著馬鞭,策馬來到台階旁邊,微微仰頭望著南衙的匾額。
在他身後,二十餘名親兵同時勒馬,動作整齊劃一,殺氣油然而生。
短暫的沉默過後,樂明鴻、左玉山和嚴秉三人站成一排,其他屬官規規矩矩地站在後麵,朝著馬上的年輕國侯行禮道:“末將參見大將軍!”
出乎他們的意料,陸沉沒有給眾人來一個下馬威,甚至都不帶半點新官上任的驕縱之氣。
他們隻聽到一個和煦的聲音。
“各位同袍不必多禮。”
陸沉笑吟吟地望著這些部屬,宛如一個初出茅廬天性平和的老好人。
那溫暖的笑容與今日明媚的陽光格外相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