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瀾鈺上身微微前傾,意味深長地說道:“樂指揮使,你確信麾下人馬擋得住本將的定威軍?”
便在這時,營地外的崗哨依然儘職儘責地發出示警,隨即隻見數十騎馳入大營,來者正是崇威軍都指揮使左玉山及其親隨。
“陳總管,末將剛剛接到樞密使郭大人的軍令,今夜京中有人謀逆作亂,北衙各軍正在平叛,為防止局勢更加混亂,金吾大營各部暫留營中,不得妄動!”
左玉山的聲音響徹周遭。
樂明鴻終於放下心來。
雖說方才他表現得極其堅定,頗有寸步不讓之氣勢,但他心裡實則忐忑不安。
陸沉這次西行帶走一萬餘兵馬,都是從鎮威、崇威、立威三軍中抽調,並未動用陳瀾鈺麾下的定威軍一兵一卒。
換而言之,在兵力處於弱勢的前提下,樂明鴻沒有自信能夠攔下陳瀾鈺。
好在左玉山及時帶著崇威軍趕來。
王晏和郭從義既然要鋌而走險,當然不會忽視天子手中的力量,除了宮中的八千禁軍和上將軍劉守光手裡的兵馬,還有陳瀾鈺麾下的定威軍值得天子的絕對信任,因為陳瀾鈺已經打磨兩年有餘,一步步將江南世族的勢力踢出定威軍。
故此,樂明鴻和左玉山這兩人的任務便是釘死定威軍,讓他們無法離開金吾大營一步。
陳瀾鈺望著對麵兩位策馬並排而立的都指揮使,高聲說道:“看來你們決定站在那一邊。樂明鴻,左玉山,本將奉陛下旨意,最後問伱們一次,是否願意讓開去路?是否願意隨本將勤王救駕?”
普通士卒聽得雲裡霧裡,樂、左二人卻是心知肚明,兩人目光交錯,幾乎同時瞧見對方眼中的遲疑和一絲慌亂。
然而事已至此,他們哪裡還有回頭路?
陳瀾鈺並未動怒,反而微微頷首道:“既然如此,本將決定回營歇息,二位不妨把酒夜談,享受最後一晚的時光。”
說完帶著定威軍轉身回營。
樂明鴻和左玉山看著他從容的背影,一股濃重的寒氣瞬間湧上心頭,幾乎令他們無法呼吸。
他們同時扭頭看向西方的京城,眼中泛起強烈的不安。
……
京城東南部的角落裡,有一條與世隔絕的巷子,名為秋山巷。
在三皇子被囚禁於此之前,這裡已經空置了八年之久。
三皇子的到來並未讓這裡發生變化,仿佛這條巷子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地穴,完全隔絕內外的目光。
然而今夜這個全城動亂的時刻,一位中年文官卻出現在秋山巷內。
“殿下考慮了這麼久,能否給臣一個答複?”
室內一燈如豆,昏黃的燭光下,吏部尚書寧元福目光炯炯地望著對麵的年輕人。
換上普通服飾的三皇子似乎褪去了幾分心底的戾氣,他笑吟吟地搖頭道:“我不答應。”
寧元福語調微冷:“難道殿下還有拒絕的餘地?”
三皇子聞言便向後靠著椅背,悠然道:“尚書大人,你們確實打得好算盤,想著先將弑君的罪名推到我大哥身上,反正按照你們的計劃,父皇和大哥今夜肯定活不下來。這個時候再擁護我登基,一者可以堵住天下人的嘴,二者我的勢力已經被父皇剪除,方便你們繼續控製。隻是你們應該沒有想到,我會拒絕你們的提議。”
寧元福的表情轉向沉肅,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不要用這種恐嚇的眼神望著我,沒有什麼意義。”
三皇子笑了笑,繼而道:“我不答應你們又如何?難道你們敢殺了我?老大那個性子肯定不會忍受你們的脅迫,老二對父皇敬若神明絕對不會跟你們合作,你們唯一可能存在的希望全在我身上。當然,你們也可以將天家父子殺個一乾二淨,到時候邊軍必然南下將你們江南世族挫骨揚灰,說實話我很期待看到那一天。”
寧元福深吸一口氣,放緩語氣道:“殿下究竟想要什麼?”
三皇子搖搖頭道:“無論你信或者不信,我雖然很想殺了陸沉,可我從來沒有想過對父皇不利。我李宗簡確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禽獸,也有人在死前罵我是畜生,這都無關緊要,但我不會與父皇為敵。”
他站起身來,從容地說道:“尚書大人,請回吧。”
寧元福沉默良久,最終丟下一句話:“相信天亮之後,殿下就會改變主意。”
三皇子笑而不答,非常禮貌地將寧元福送到門外。
看著他在一群精銳護衛的簇擁中離去,三皇子再度搖了搖頭。
他仰頭看著夜幕,那輪明月已然偏移至西方,幾朵浮雲從月下悄然飄過,隻是短暫地遮掩住月華。
靜觀良久,三皇子意興闌珊地自語道:“父皇用自身作為誘餌,八千禁軍守護的皇宮便牢牢吸引住你們的目光,你們卻沒有想過父皇手中的力量何止八千禁軍?”
“我雖然已經落魄到這種地步,也不會跟你們這些注定會失敗的家夥合作啊。”
“一群蠢貨。”
(本章完)